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之最后的修士(上卷) 作者:粟咖 文案 上辈子傻白甜,下场是被最亲的人出卖,落得个身首异处。 这辈子说什么也要擦亮双眼,狠下心肠,奋起直追,抱紧金大腿! …… 什么?没大腿可抱? 没关系,我还有金手指!我自己就是金手指! 女人怎么了,看我怎么成为这个世界最牛逼的女人! 左雷龙,右火豹,战宠在手,天下我有! 本文上卷写到这里,今后可能再另开下卷或者接着这篇连载。 内容标签:甜文 爽文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泠欷 ┃ 配角:NPC甲乙丙 ┃ 其它:双重生,战(萌)宠,金手指,爱情片儿,修仙,爽文 ================== ☆、第一章      “万年之前,我们的世界原本只是一片混沌,传说是上界一场旷日持久的仙魔大战中,一位名叫彤芷的大罗金仙重伤跌落位面之时无意间开启。后来他不幸陨落,一身修为灵气全部涣散于这片混沌之地,撑起了我们所在的世界。”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一脸憧憬地轻抚着寸长青须,仿佛亲眼见到了那彤芷金仙的缥缈身姿。   “所以得名彤仙小世界对吧,哎呀,师父你都讲了不知道多少次,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过六七岁的女孩儿不耐烦的打断被他唤作师父的中年男子,“师父,那什么引气入体咱们能不练了吗?每天都要坐在这里发呆,纸鸢姐姐都说我成天不动以后肯定长不高,我想跟琏哥哥他们一起出去玩!”   看着稚龄幼童噘着小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渴求的望着自己,聂贞无声叹气,勉强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也罢,今天先不练了,去找你琏哥哥吧。”每天三个时辰的打坐从孩子三岁懂事开始已经坚持了整整三年,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不说一个天真孩童,就算是成年人也难免泄气。   看着女孩儿欢呼雀跃地跑开,聂贞颓然坐回榻上,不禁自语,“修士真的已到末路了吗”   *   “师父……”   泠欷呢喃着,睁开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睛,这次梦到师父了。   那时候泠欷也才六岁而已,每天被父亲和师父逼着练功尝试引气入体,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成功,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灵气。泠欷经常怀疑父亲所说的自己生来就有天灵根到底是不是个愚蠢的错误。反正到后来她也开始自暴自弃,天天心不在焉敷衍了事。   现在躺在这里,泠欷不禁想到如果当时自己再早慧一点,再坚持坚持,也许后来的局面就会完全不一样,可惜……   泠欷已经回来了三天,冰冷的铡刀滑过颈项那一瞬间的感觉还挥之不去。不是疼痛,就是冰冷的一瞬间,像是一条小蛇从脖子的豁口钻入,飞快的游过血脉直抵心头,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觉不到,直到在这张病床上醒来。   这三天泠欷还会时不时吃力的抬手抚摸后颈,每当那处平滑的触感传回时她都还无法相信,自己又活了过来。   那天的记忆如此明晰,泠欷永远也无法忘记成队的官兵手持重械闯进小院时自己的慌乱,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被架着抬出泠府的瞬间一直以为亲如骨血的堂兄看向自己时眼中的得意。直到被架上刑场,高台上一道修长的人影跨步而出,高声宣布褚氏王朝从此无修士,泠欷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泠欷父亲泠怀就告诉他说彤仙小世界灵气日益稀薄,最后已知的金丹修士传说已经消失在了数百年前,之后连筑基修士也逐渐消失,近百年凡人王权重为世界的主宰,连罕见的炼气期修士都被诛杀殆尽。   泠家是有数千年传承的修真世家,但也对灵气的逐渐散逸无计可施。到泠怀父辈一代更是沦落到无一人身具灵根的窘境。没有灵根就是凡人,就算泠家有传承了千年的功法秘籍,却根本无人可以修炼。好在泠家祖先未雨绸缪,很早开始就逐渐融入凡人社会,到泠欷出生的时候也还家大业大。   泠欷的出生给泠怀带来了修士未来的希望,因为祖传下来唯一还未完全散去灵气的法宝竟然测出泠欷天生单水灵根,这饶是在千年前也是极其罕见的天灵根。   泠家再现带灵根的后人,这对一个道统将断的修真世家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惊喜,即便当家主母因为生产而去世,即便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但泠怀无法跟任何人分享这个惊喜,只秘密送信给自己多年的好友聂贞告之此事。因为聂贞是当时泠怀认识的唯一一个成功进入炼气期的修士,自己的孩儿今后能不能真正踏上修士一途,关键还在于有人正确指引。   当然聂贞对外只是一个普通书生,没有人知道他也是一个修士。这也是泠怀不对外公开女儿身带灵根的原因,一旦消息透露出去,等来的必定是王权的诛杀。   所以直到泠欷三岁开蒙,第一次见到聂贞,他才知道自己跟周围的伙伴是不同的。在父亲和师父的再三叮嘱之下,小泠欷也明白不能将自己的不同告诉外人,可惜小小年纪的泠欷还不懂人心。   在泠家跟泠欷最要好的就是长他4岁的堂兄泠琏。泠欷一出生,家主泠怀就宣布此生不再续弦,泠欷虽为女子,但百年之后她是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因此从小泠欷就被当作男孩子养,跟族里的小姐们向来玩不到一块儿去,反而就爱跟在同辈大哥泠琏屁股后面转。   泠欷将堂兄视为无话不说的知己,所以当泠琏好奇泠欷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要每天那么用功读书的时候,泠欷没忍住将自己以及师父的秘密都告诉了对方。   想到这儿泠欷捏紧了拳头,望着雕花床顶的双眼终于包不住,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软枕上。   还是六岁那年,后来师父突然消失了,父亲一直告诉自己师父不辞而别是家中有事,但那之后聂贞再也没有回来过。很久以后才从嘴碎的下人口中知道,师父哪里是不辞而别,原来是不知为何修士的身份曝光,就跟后来的自己一样,早就被斩首于刑场。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聂贞的身份恐怕也是泠琏泄露出去的,那个时候他也才十岁而已。想来当时他没有连着自己的秘密也一起泄露,不是念及兄妹情分,而是因为那时泠家还是父亲泠怀当家作主。   后来父亲看着自己怎么修炼也没用,也怕继续下去惹人注意反倒害了性命,便也没再要求自己什么。但修士一途的彻底无望加之好友逝去的双重打击之下父亲一病不起,泠琏一家逐渐开始参与管理家业。在泠琏的恶意引导下,泠欷也整日不思进取,贪图玩乐,完全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机。   后来没几年泠怀终于久病不治撒手人寰,泠欷还傻傻的感激堂兄一家替自己操持一切。直到终于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迟到了十年的断头台还是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活了过来,但既然老天重新给了机会,还把自己送回了十一岁,那么泠欷就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好让那些觊觎自己家产的,害死师父害死父亲害死自己的小人追悔莫及,还要真正的潜心修炼,他日得道看谁敢来取自己性命!   *   这是重生回来的第三天,是十一岁的小泠欷卧床的第三天,也是泠怀去世的第四天。因为父亲的死,泠欷悲痛过度,守灵的第一个晚上竟突然吐血昏了过去,也许是那个时候的泠欷娇生惯养,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第一次面对的就是唯一的至亲骤然离世,一昏过去就连着三天下不了床。   不过这也正好给泠欷一个喘息的机会,理清眼下的情况,做好未来的打算。如果按照前世的经历,自己这一病连父亲的头七都错过,正好给了二叔,也就是泠琏父亲泠愉在众家老面前宣布代理掌家的借口,从泠欷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手上夺过实权。   不行,我一定要振作起来,泠欷在心里默默拿定注意,想了想十一岁时的自己应当如何,才开口唤来自己的贴身丫头。   “纸鸢姐姐,咳咳…”一开口就被喉咙里的干涩撕扯得生痛。   外间立刻响起衣裙摩擦的声音,名叫纸鸢的丫头快歩绕过屏风走了过来,“小姐,您醒了!”快速将泠欷上身扶起,塞了两个团枕将背部垫高。又转身提起暖在一旁的茶壶,倒了半杯温热的水送到泠欷口边。   就着杯子喝了两口,喉咙得到浸润泠欷才稍微好点儿,看向纸鸢,“纸鸢姐姐,我,梦到父亲了……”   纸鸢是父亲亲自选的,一直是个忠心的丫头,前世被官兵押走的时候纸鸢也伺候在一旁,那个时候她都年过双十,却一直不肯嫁人,专心守着自己,从刚才她进屋开始的细心动作就可以看出纸鸢还是那个纸鸢。   “老爷骤然离去,小姐伤心在所难免,但千万莫要为此伤了身子,老爷泉下有知也不得安息的。”纸鸢看着女孩儿前些日子还很稚气的脸如今不过几日竟添了许多愁苦,显得成熟起来,不禁心疼不已。   “父亲在梦里也这么跟我说,还叫我千万不要再糊涂下去,过去荒废了的学业今后也要重新拾起,”说着叹了一口气,“纸鸢姐姐,要是我以前懂事一点该多好。”   纸鸢不知道她在感叹前世今生,以为泠欷单纯的在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听父亲的话认真念书,“小姐能想明白,老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   “我现在还无法起身为父亲守灵,却也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光阴,纸鸢姐姐帮我把以前父亲给我的书匣取来,趁现在有点精神,我正好翻翻书。”   纸鸢点点头,转身去书房取东西。泠欷说的书匣是泠父专门为他准备的适合入门修士的书籍,专门定制了个带锁的匣子,小时后泠欷很少翻看,但纸鸢也知道她指的是那个装饰精美的木匣。   不一会儿东西就摆在了泠欷床边,纸鸢拨亮了烛火,轻轻退出到外间。    ☆、第二章      泠欷从床沿边摸索片刻,取出暗格里的锁匙,卡的一声,打开了匣子。借着烛火摇摆的光线,泠欷取出几本封面泛黄的古书一一摆开。心里叹气,要是自己听话认真修炼,也许现在就可以施法照明,也不用这么苦苦的在微弱的烛火下看书。不过那些奇异的东西都只是在师父讲述的一个又一个传说里,泠欷并没有亲眼见识过。   虽然父亲说自己是千年难遇的单水灵根,但这具体意味着什么其实泠欷并不了解。以前师父可能讲过很多修士相关的东西,但自己只对那些飞檐走壁的志怪传说感兴趣,真正关键的知识都被自己左耳进右耳出。归根结底还是那时并不相信,其实也不怪她,毕竟就连师父也只是刚入门,跟凡人无大差别,所谓眼见为实,没有亲眼见过,小小年纪的泠欷很难提起兴趣。   捡起左手边一本封皮写着《真灵》二字的书随手翻开,泠欷眼睛一亮,这是一本讲修真本源,灵气运用,修士等级与分类的入门书籍,正是自己需要了解的内容。   泠欷认真的逐字逐句研读起来,原来父亲常说的日益稀薄的灵气对修士来说是如此的关键。所谓引气入体就是将弥漫于天地间的灵气通过吐纳之法导入经脉,在体内运转数周后积聚于丹田。   今后丹田不断被灵气洗刷扩充,当灵气积聚到一定程度之后凝为液态是为筑基,筑基之后可以将灵气转化为灵液补充身体所需消耗,所以大多数修士筑基之后便慢慢辟谷绝食,同时可让体内更加纯净,加快修炼速度。   当丹田内灵液逐渐凝实成为固态时被称之为结丹,修士的一身修为凝结于此,进入金丹期。再之后是赋予金丹生命,将自身精力融合其中,成功的修士金丹会脱胎成婴,宛若生命再塑,从此即便肉身损毁也可凭借肉婴夺舍重生,这是元婴期。继续修炼的话可以赋神于婴,从此肉身不灭,是为化神。化神之后就是等待机缘渡劫飞升,至于飞升后又如何,《真灵》一书没有提及。   没想到修士之路如此漫长,师父常讲的近百年来连炼气修士都极为罕见,可以想象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到了什么程度。书中所讲只要是有灵根的人就可以利用灵气,相信世界之大藏有各种修真典籍的门派世家不在少数,可惜空有资质与典籍没有修士安身立命必须的粮食,落到今天被凡人帝王诛杀的境地也可以理解。如果书上所说的都是真的,修士可以上天入地呼风唤雨,那么现在不可一世的帝王也只能是替修士管理凡人的傀儡罢了。   泠欷合上《真灵》,又翻开一本直白的写着《引气入体》的册子,看着首页的内容,泠欷眼眶微微发红,这是六岁以前每天都要被逼着默念的口诀。   泠欷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随心而动掀开被褥,双腿盘起,按照书中图谱双手相叠置于丹田,拇指相抱成太极。双目微阖,舌顶上颚,双肩下沉,调整呼吸直至绵长。从前无论怎么都坐不住的泠欷这次竟然很快就进入状态,刚开始还需数息凝神,后来自然而然的就进入了忘我境。   泠欷虽然垂着眼帘,却“看”得见眼前有气流涌动,随着自己的吞吐,气息在周身萦绕。那气流似乎是热的,笼罩着自己十分暖和,筋骨也随之放松到极致,仿佛所有毛孔都舒展开来,此时正贪婪的捕捉周围流窜的气流。那丝丝暖流不断侵入四肢百骸,泠欷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暖洋洋,连日来的病痛都被挤了出去,从来没有如此舒服过。   正被舒服的感觉支配,泠欷却突然从入定中醒来。低头看着双手,手心的温度还未散去,这是第一次入定成功,刚才那就是灵气吗?没有经验,被那暖洋洋的感觉带着走了,都没有来得及试试看书中所说的经脉运行,果然修炼的时候不由得一点分心。   伸展下胳膊,泠欷才发现全身衣物都已经汗湿,习惯性的摸摸后颈,入手却是一层油腻。泠欷却惊喜万分,这就是灵气浸润挤出了体内污垢吧!那么自己算是引气入体了吗?迅速翻过书页,片刻后泠欷又冷静了下来,原来这还不算,真正引气入体是要引导灵气在经脉运转至少一周最终归于丹田才算成功,真正进入炼气一层,算是从此踏上修仙之路。   不过跟小时候几年的努力全无进展不同,重生后首次尝试就能感觉到灵气,泠欷很是奇怪。难道这个世界其实灵气还是足够的?随后又自己摇摇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不会没有修士了。肯定跟自己这次重生有关,只是不知道是仅仅自己能感到灵气还是外界也跟着发生了变化?要验证这个难度太大,泠欷决定暂时将之抛于脑后。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尽快下床为父亲守灵,必须改变前世的关键节点,今后自己才有机会报仇。闻闻身上奇怪的味道,泠欷唤来纸鸢说要沐浴。   纸鸢在外间等候多时,听见召唤进屋见到汗湿一身的泠欷,皱紧眉头,立刻吩咐下去准备热水,回身伸手探向泠欷额头担忧道,“小姐,您还在发烧吗?怎么出这么大汗?”不过仔细观察,却发现泠欷比之前脸色红润了许多,心下纳闷儿。   泠欷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可能长久的瞒着纸鸢,以前那是因为自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如果今后认真修炼的话,长时间入定时必须有个可以信赖的人守着才放心。这个人是纸鸢的话,结合前世经验和重生后的观察泠欷还是放心的。   “纸鸢姐姐,我有话要跟你说。”泠欷突然语气严肃地开口。   纸鸢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转身检查房门和窗户,之后才站到床边,“小姐您说。”   对纸鸢的表现很满意,泠欷将自己生来便有灵根,以及父亲请好友教导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只是略去重生的事情没提。   “之前父亲托梦,再次提到修真一事是他一生的遗憾,希望我能够继续修炼,如果能将修仙之道传承下去他老人家才能瞑目。”泠欷垂着眼帘,从纸鸢的角度能看到被烛火映染的睫毛微微颤动,眼角有橙光晶莹。   “所以我醒来便想起以前父亲留给自己的典籍,刚刚略略尝试竟然被我抓住了关窍,想来勤加练习,将来走上正途也不是不可能。”泠欷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进展。   “纸鸢明白,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纸鸢绝不会透露分毫,小姐您请放心!”纸鸢向来聪明懂事,泠欷的意思她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你看我一身污物就是修炼的结果,如此坚持,父亲头七前我一定可以下床。今后还要纸鸢姐姐多照看。”   这时外间门外响起敲门声,应该是浴桶准备好了。   “纸鸢晓得,水来了,奴婢先伺候小姐沐浴。”   从几岁开始直到重生前身边就一直是纸鸢贴身伺候,泠欷也不扭捏,现在身体还未康复,确实也不想动,坦然接受服侍。纸鸢目光轻垂,小心的解开系带褪去脏污的衣裙,扶着泠欷进了浴桶。   整个人泡进热水,泠欷放松的靠在桶边缘,任纸鸢为自己擦拭皮肤上的粘腻污物。   “我昏睡的这几天家里什么情形?”泠欷盯着水里浮起的一层薄薄的油渍,突然出声。   “这几天举家哀恸,下面人都忙着各种葬仪,有些腾不开手,二房那边几位太太姨娘都过来帮衬,亲友宾客都是二老爷在接待。”   “琏哥哥呢?”这样的称呼让泠欷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琏少爷一直披麻戴孝守在灵前。”纸鸢挑起眼皮看了看泠欷,果然见他眉头轻皱,连忙道,“小姐您快些好起来,这些事情也不用旁人代劳了。”   泠欷点点头,“父亲头七后的入殓仪式,族里的老人都会来吧?”   纸鸢有些疑惑,小姐什么时候关心这些事情了?不过还是老实回答,“二老爷已经派人去青州,据说这次十位族老有八位都要来的。”   哼,请那么多人来,无非就是想要借此确立地位,这次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们这些小人得逞,泠欷微眯起眼睛,“父亲离世那天,可知道身边都有谁?”   说来做女儿的整日只知道跟着泠琏混玩儿,自己父亲卧病在床也不知道在身前伺候汤药,泠父病危那天一早泠欷就被泠琏带出了门,说是什么南方有名的杂耍团刚进京,要带她去看热闹,待她玩尽兴了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挂起了白幡,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现在回想起来泠欷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什么叫不孝,自己就是最糊涂的一个。泠欷不相信一切都是巧合,很明显那天自己是被故意支开,仔细琢磨起来恐怕父亲的死都不是病殁那么简单。   “那天小姐出门了,奴婢一直在院子里也没出去,不过后来听主院伺候的人嚼舌头,说那天碧青姐姐端着刚熬好的药送进老爷屋子,不一会儿就传出药碗匝地的声音,碧青姐姐跟着就大叫着跑出来说老爷不行了,这时候二老爷正好前去探望,才见着了老爷最后一面。”   碧青是泠怀房里的大丫头,跟着他也好些年了,一直想要当姨娘的,可惜泠怀是个念旧的人,对泠欷的母亲一直难以忘怀,身边从没有侍妾。碧青也是借着这几年泠父身子不行,才近了身,不过也一直只是个体面的丫鬟而已。   如果碧青是二叔那边的人,要对父亲的病做点什么手脚太容易不过,泠欷在水下捏紧拳头,这些吃里扒外的贱/人!   “接下来两天我都要专心修炼,未经传唤任何人不得入里间,但汤药都让人继续送,你悄悄处理了就是,对外就说我还卧床不起。”自己的汤药里恐怕也不干净,不然守一夜灵就吐血昏睡卧病不起?泠欷虽然不济,但还不至于那么弱不经风。“还有这两天多帮我听着点儿二叔那边的消息,族老一到不管我有没有从入定中出来都叫醒我。”   纸鸢一一应诺。看着小姐仿佛一夜间长成了大人,说话的语气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幼稚,如果不是这张还略带点婴儿肥的小脸确实没变,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给人掉包了,可能都是老爷的死来带的变化吧。   不过这也是好事,虽然不能明面上说,但二老爷那边起的什么心子,明眼人哪有不知道的,如今老爷不在了,一个十一岁的女娃还不是任人宰割?如果小姐能振作起来,也许还能跟那群白眼狼搏上一搏。    ☆、第三章      泠欷接下来两天,除了一日一餐,几乎都在研读典籍而后入定。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泠欷每次都能迅速感触到萦绕在周身的灵气,而皮肤对灵气的吸收也更加自如流畅,很快就能感觉到一种饱满的暖意充斥全身。   多次的尝试之后泠欷终于能够有意识的引导全身的灵气浸入经脉,再随着十二经脉沟通五脏六腑。泠欷好像可以通过一只眼睛看着灵气顺着经脉冲击一道道关窍,由心脏游走至指尖,再由指尖往上通往面部,循环过脑再向下流经各处脏器。但灵气经过肝脏的时候似乎遇到什么障碍,在那处穴位反复冲击徘徊。原本全身舒畅暖洋洋的泠欷只觉突然腹腔剧痛,被迫从入定中醒来张口就喷出一口黑血。   吐出血水之后腹部剧痛忽然消失,轻轻揉一揉,泠欷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突然福至心灵,赶紧摆正姿势再次入定。   果然,当引导灵气循环于经脉途径肝脏之时没有了之前的阻碍,灵气顺畅的游过带着温热的感觉一路向下流过脚趾又运转回来,如此反复。灵气在周身循环非常舒服,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其归聚于丹田。   泠欷反复回想典籍中的记载,要想灵气归于丹田必先沟通全身经脉,全身经脉?!对了,父亲给的入门功法里有提到除了十二主经,还有奇经八脉勾连其间调节主经血气盈亏,刚才感觉太过顺畅只顾着让灵气顺着主经迅速游走全身而忽略了这个。   找准了方向泠欷立刻引导灵气在经脉间寻找隐秘的八脉,很快便依次冲刷过任、督、冲、带、阴蹻、阳蹻、阴维、阳维八脉,全身经络终于被灵气首次浸润通透。这时泠欷再次尝试引导灵气流循环回丹田,这次灵气不像之前那样绕一圈又调皮的溜走,而是在丹田狭小的空间内不断循环。   如果有意控制,灵气也会随心而动,从丹田中调动而出。泠欷对这些只有内窥时才能“看”见的灵气爱不释手,不断的通过吐纳吸收周围灵气使之游走全身后归于丹田。有时又刻意停止吸入,只调动丹田内的灵气洗刷经脉,仿佛是一个永远也玩不腻的游戏。   泠欷发现每一次灵气冲刷,自己的经脉就会稍稍扩展一分,而循环过的灵气也更加浑厚,丹田内仿佛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滋润着全身。   再次从入定中醒来的时候,泠欷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或者说比之从前更加强健。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修真一途并非传说,师父和书中描绘的那些也许自己都可以实现!泠欷从来没有如此自信过,仿佛重生的并不只是肉/体,而是自己的整个精气神都被重塑一新。   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灵气,现在泠欷对灵气的感知更加敏锐,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越接近自己的地方灵气越充裕,随着距离增加逐渐稀薄,到自己十步之外已经稀薄到几乎没有。   看来这些灵气真的是自己重生后才有的,这便能解释为什么天灵根的自己之前完全不能修炼。但灵气也只出现在自己周围,这是为什么?泠欷越发迷惑,只希望随着修炼的深入能够找到答案。   目光扫过床前的血污,泠欷皱起眉头,“纸鸢姐姐。”   纸鸢又是守了一整天,中间十分担心但又怕打扰到小姐修炼,现在终于得到召唤,急忙入内,却被眼前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向来养得极好的小姐本来像个白玉人儿一样的,现在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却都是黑黢黢的,远远就闻到些腥臭味,床前更是积了一滩黑乎乎的东西,透着腥红,像是血。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纸鸢急步上前,伸手想要触碰,却不知如何下手。   泠欷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糟糕,难得露出一笑,“别怕,这是修炼后清出的体内毒素和杂质,我现在已经好了。”说完还立刻下床站起来转了一圈,“你看!”   纸鸢见到之前连手臂都几乎抬不起来的人能够下床走动了,欢喜得不行,连连惊叹自家小姐修的仙法实在太神奇。   “纸鸢姐姐帮我传热水,得快快洗去这一身才行。”估计青州那帮族老也快到了,自己还得露面唱一出好戏呢,“对了,取一枚银针来。”   纸鸢连忙出去吩咐,回来时带来一枚银针,“小姐这是做什么。”就见泠欷接过银针,蹲在床前那滩黑血前面,将针头探入其中,再提起时本来银白的地方已经乌黑。   纸鸢大惊,“这是!有毒?”   泠欷一脸早有所料的表情,“我的药是大厨房准备的?”   “是,药是二太太带人来看过之后开来交给大厨房熬的。小姐,奴婢该死!”纸鸢追悔莫及,早知道就该多个心眼自己去抓药熬药了。   “这不是你的错,以后吃食都不要经人手。这次他们怕做得太明显,想慢慢熬死我,不然就不是吐口血能了事的了。”   热水很快传了上来,这次虽然泠欷自己能动了,但奈何身上污泥太厚,跟纸鸢两个人刷了大半个时辰换了三桶水才彻底洗干净。不过泠欷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却把纸鸢看呆了。   泠欷本来就生得好只是年岁小还未完全长开,脸上还带着小肥肉。但进入炼气期之后灵气将体内淤积多年的杂质排了出来,连带着脸上的肉都掉了几分,而且仿佛也稍微长高了些许,明明还是那副长相,但皮肤更加通透白皙,眉更黑,瞳更深,红唇皓齿,一个小姑娘生生叫纸鸢看红了脸。   “现在什么时辰了?”   泠欷的声音立马让纸鸢回了魂,“辰时已过,小姐可要用早饭?之前奴婢也不敢打扰。”   “用点白粥即可,族老们快到了吧?”   “一早听说的消息是已经过了永宁驿,约莫这会儿已经快进城了。”   “那得赶快,我的麻衣呢?”   纸鸢迅速伺候泠欷用过早饭,又服侍她更换见客穿的白裙,外罩麻衣,简单的梳了个少女发髻,戴上白花,不过两三刻便收拾妥当。   泠父停灵在正堂,明天就要正式入殓。族老一来肯定是要先去正堂见“最后一面”的。这个时候虽然二叔一家还未光明正大地搬进主院,但那个上串下跳的积极劲儿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现在泠府是二房当家作主。   且不说泠欷祖父一辈都已亡故,早就分了家,单说泠家在京城的家业都是大房打拼经营这一点,泠怀不顾闲言闲语一直将二房留在府里白吃白喝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可贪心不足蛇吞象,二房这帮子人还妄想鸠占鹊巢。泠欷发誓定要让他们看看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   泠欷本就是泠怀的心头肉,所以她的院子离主院极近,不过几个回廊就已经来到这边。因为当家人去世,现在院子显得十分冷清,泠欷看了眼父亲住的屋子,脚步略停顿,后又提速向前院正堂走去。   前院此时格外热闹,葬仪的唢呐是一直不能停歇的,加上宾客都安置在这边,来来往往人特别多。   一路除了家里下人见到泠欷还算恭敬的请安,那些亲戚宾客都只是微微侧目,避了开去。泠欷拧紧眉头,气氛很是不对。转角就是正堂,已经隐约可听见里面二叔在说话的声音,泠欷加快两歩走到门前,还未进去就听见二叔正在对族老哀嚎。   “我大哥真是命苦啊,自从先嫂不在了,就只守着欷儿过日子,只盼女儿能更胜男孩儿出人头地继承家业,谁能想欷儿小小年纪就身患绝症呐!”   族老们一时间骚动不已,“这是怎么回事,就说为何父亲去世却不见她戴孝守灵!”   “欷儿第一天给大哥守灵就昏了过去,后来医官诊察才知道,欷儿是得了咯血之症,现今是起不来了,恐怕……哎,我苦命的大哥,苦命的欷儿啊!”   绝症?哼,看来二叔给自己下的药不是那么简单,但如果前世也是如此的话,为什么自己当时只是大病一场后来就好了呢?难道重生回来牵连着一些事情都被改变?   现在没空仔细琢磨,可不能让二叔在族老面前把自己身患绝症不久于人世的帽子给扣下来。   “二叔说的是欷儿?”泠欷转过门扉,抬步跨进正堂。虽然身量还不高,但白布麻衣将人衬得格外修长,皮肤虽白,但脸颊上通透现红,气质出众,无论谁看都不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族老们纷纷站起,关切的迎上来,“欷儿?你不是病了吗?这……”又纷纷回头看向泠愉,“这是怎么回事?”   泠愉一脸惊讶绝不是装出来的,他怎么也料不到中了那样凶险的毒,泠欷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出来搅局。   “欷儿!你能下床啦?这真是太好了!一定是大哥泉下有知庇佑着欷儿啊!”泠愉迅速将表情从惊吓调整到惊喜,还越过众老一把扶住泠欷,带着人就往灵前走去。“快,快跟你父亲磕头,真是太好了!”   泠欷当然可以直接对族老们说出自己的猜测,都是泠二叔在捣鬼,父亲的死,自己中毒,但是这个时候自己无凭无据,还有灵根的把柄捏在他们父子手中,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于是也顺着他走到父亲灵前磕头。   再起身时先向泠愉鞠躬,“二叔,欷儿没用,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病倒过去,这几天府上多亏二叔帮忙照看!”   不等泠愉反应,又迅速向堂中众族老深鞠躬,“众家老不辞路途辛劳前来吊唁,欷儿感激不尽!前些日子太过哀恸,竟至吐血昏厥,亏得父亲有灵庇佑才得以痊愈。”只字不提绝症之事,如今自己活生生站在这里,族老们都是人精,有的话不用说出来反而效果更好。   “如今父亲不在了,偌大泠府都落在了欷儿肩上,若没有众老以及二叔的支持,今后是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下去的。”   句句都戳到泠愉心眼子上,赶忙开口,“欷儿大病初愈,怎能操劳,有二叔在呢!”   “二叔放心,欷儿已经大好,父亲的葬仪做女儿的怎么也要亲力亲为,当然欷儿也需二叔从旁指点!”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孝道为先没有人能逾越。   果然族老也都纷纷出声,交口称赞,泠愉不得已,只得咽下这口气。心里默默的给下药的碧青记下一笔,这丫头不会是临阵退缩没按照吩咐做事吧,早知道就不该继续用她,当时只想着大房的人做手脚方便,再说也有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没想到被她给办砸了。   泠欷一直不动声色观察二叔神情,见他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这替他办事的人估计得不到好果子吃,如果没想错的话,自己的毒和父亲的毒都是同一个人所为,碧青!   泠欷这才回忆起来,前世大病突然痊愈,二叔他们得到消息前来探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自己都是一脸震惊,想来那个时候定然也是下了狠心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后来父亲的大丫头碧青也莫名失踪。说明重生后这一点并未改变!现在自己是靠着引气入体逼出了毒液,前世又是怎么突然痊愈的呢?!   不管如何自己必须赶快行动,不然碧青很可能也会跟前世一样被灭口。如果能保住她的命,也不是没有让她反过来替自己做事的可能。    ☆、第四章      吩咐下人好生安顿好族老,泠欷一回到小院就叫来纸鸢。   “纸鸢姐姐,帮我给碧青带个话,说我要见她,今夜子时在父亲房间等我。不要让人看到你跟她接触。”想了想,又说,“跟她说不想被人灭口的话就别嘴碎,乖乖来见我才可以保住性命。”   纸鸢领命,正要离去,又被泠欷叫住,“还有,回来的时候帮我请大管家来一趟。”如今想要掌家,没有说得上话的人站在自己这边是不可能的。   纸鸢出去许久,要掩人耳目悄悄跟碧青说上话还是不容易的。待她再回来的时候大管家泠升也跟在后面。   纸鸢朝泠欷轻轻点头,示意碧青的事情成了,“升总管,请!”说完躬身要退出去。   “纸鸢,你留下。”有外人的时候泠欷只呼其名。   纸鸢垂头立在一边。泠升上前行礼,看得出来很是诚心,并没有前院下人那样的怠慢,“小姐,不知有何事传唤?”   泠升并不是泠家人,很小的时候被泠父养在身边赐了家姓,从小厮一步步做到了大管家,对泠家诸事最是了解,在下人心中也很有威望。泠父病重这几年都是透过他来管理前堂家业和后院庶务,是个有手腕的能人。最重要的是他忠于泠父,现在要让他忠于自己也不是那么困难。   “升叔,”泠欷起身上前扶起他,看向他时双眼已经湿润,“升叔帮我!”   泠升一愣,随即又是一喜,“小姐!您终于长大了!”   如果是旁人看来肯定要怀疑这二人是不是有病,一见面就打什么谜语?可纸鸢立刻明白,小姐这是真的长大了,泠家未来有望!   其实泠升对二房早有不满,泠父死前他们就是泠家的蛀虫,泠愉姨娘一个接一个往家里抬,闹得乌烟瘴气,泠琏天天教唆小姐穿着男装出去瞎玩儿,奈何自己只是个下人,也不能插手,而老爷又缠连病榻力不从心。只能在心里哀叹小姐被糊了心,老爷去了也不知道今后怎么被二房欺压。没想到小姐竟然遣人传唤自己,见面第一句话就看得出来小姐是醒悟过来了。   “升叔,以前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没看出来二房的狼心狗肺,这次大病得父亲托梦才知道,原来……”说着已经声泪俱下,“原来父亲的病竟然是二房做鬼!”   “什么!?”神鬼之事时人当然是相信的,毕竟百年前这还是修士当道的世界。泠升气得竖起了眉毛,“小姐可有证据?他们简直丧尽天良,老爷这是收留的一帮毒蛇啊!”   “要是我有证据,先前在族老面前就不会放过二叔了。”泠欷叹口气,“但从今往后绝不能再让他们得意,父亲去了,泠家还有我在!”   “好!老爷在天有灵必然欣慰,小姐愿意担起这个家,老奴定当竭力支持!”   “多谢升叔!”泠欷微微躬身,“还有一事,父亲出殡后,我想搬去主院,还请升叔帮忙安排。”   “按照老爷生前宣布的,小姐从此就是一家之主,这是应当的,老奴会尽快安排。”   其实有了泠升的帮助,这次族老们也没有偏向二叔,泠家的家业暂时他们还沾不上手,毕竟泠欷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难就难在灵根的把柄在他们手上,怎样才能顺理成章的将他们赶出泠家又不让他们狗急跳墙告发自己呢?还需从长计议。   是夜,月过中天,泠欷换了身黑衣,悄悄从窗口翻出。这个时候只有极少数守夜的下人会在外走动,泠欷轻松的一一避开,很快来到泠怀生前的房间。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碧青已经等在里面,恐被人发现她没有点灯。见泠欷进来,碧青连忙行礼,“小姐!”   泠欷没有应答,缓步走到桌前,慢慢挑动灯芯将灯点燃,房间突然明亮起来。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碧青压低声音惊呼,急忙上前想要将火熄灭却被泠欷拦住。   “无妨,这个时候就算有人看见也不敢进来。”   被泠欷话中隐射的意思激得后背发麻,碧青有些恐惧的环视四周。   “怕什么?本该死了的人现在坐在你面前不是更可怕?”泠欷嗤笑一声。   碧青噗通一声趴跪在地,“小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你跪什么?”泠欷看了趴在地上的人一眼,也不叫她起来,“放心,叫你来就是想饶你一命好让你将功赎过。”   “奴,奴婢不懂!”   “叫你下药结果人活蹦乱跳出现在他面前拆他台,你以为二叔会放过你么?”   碧青咬紧嘴唇不答话。   “或者说你以为帮他毒死了我父亲这么大的事情,他会那么放心留个活口将来好反咬他一口?”   泠欷看着碧青瞬间瞪大的眼睛,“我不杀你是因为知道你不过是听命行事,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碧青身子抖得厉害,似乎内心里正在剧烈挣扎。   “你帮二叔做事想来也就是巴望着升姨娘吧?呵,二叔可曾亲口答应过你?他后院里可不缺暖/床的二八少女。”泠欷加上会心一击,“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你得偿所愿。”   碧青终于不再纠结,再次伏下/身,“奴婢知错!谢小姐不杀之恩!”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明日入殓仪式后,想办法将二叔引到这里来,想来他也是正要找你问话的,何不利用这个机会真正成为他的人,嗯?”泠欷意有所指,“这可是你活命的唯一机会,是死无全尸还是翻身抬姨娘就看你的手段了。”   碧青无法相信这种暗示出自平日里只知道疯玩的小姐口中,但此时泠欷冰冷的脸孔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不容抗拒。“奴婢明白。”   知道自己意思传达到了,泠欷迅速熄灭火光,没再说话,迅速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还未破晓,早起的下人们之间就开始交头接耳。   “你真的看见了!?”   “我骗你作甚?巡夜路过主院,远远就看见房间里有灯火,心想啊这主院现在可没有主子啊,走进一看,妈呀,是老爷的房间!分明还有人影晃过!这是老爷头七回魂了啊!”   都传说头七那天逝者会回到生前居住的地方,要亲人都最好早睡,不然被看见后死去的人会舍不得离开而错过来生机缘。但这也只是一种传说而已,就像传说中百年前人们都会飞来飞去,但谁也没看见过一样。   现在突然有人在头七看见泠父回魂,一下子就在下人中疯传开来。可这天是泠父的入殓仪式,所有人都将要十分忙碌,一时半会儿还难以传到主子们耳中。   泠欷现在身体好了,自然要主持仪式,吉时一到就按照习俗开始给父亲净面更衣,而所有宾客都聚集在前院观礼。正式封棺之前需要有高僧唱经,这个过程十分漫长,一般都是至亲才从头跪到尾,而其余人中间可以离场。   有泠欷在,当然轮不到二房的人跪灵。何况是一跪就是几乎一整天?   在唱经开始不久,泠愉就悄摸着消失在人群中。一大早他就接到碧青传信,说有要事相报,正好他也要质问下药之事,便趁着人们注意力都在前院,前往大哥生前屋子密会。对于选在这个地方泠愉也不怀疑,因为现在主院无人居住,怕旁人瞧见,在这里的确是最佳地点。   左右看过并无人影,泠愉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小心将门掩上,在外间却没见到人。难道还没来?这丫头敢让老爷等人!正想摔门就走的时候却听见离间传来甜腻的声音。   “老爷来了?”是碧青的声音,但是跟平时很不一样,这一声叫得泠愉瞬间酥了,仿佛空气都甜腻了起来。   一向见了色就什么都抛到脑后的泠愉终是忍不住朝里间走去,一绕过屏风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眼,平日里普普通通的碧青,此时只着轻纱,身形若隐若现,红的白的直晃人眼,泠愉深深吸口气,只觉得屋子里的熏香愈发香甜,浑身燥热起来。   虽然利用碧青办事,知道这丫头是什么心思,但毕竟她人都二十好几,在泠二叔眼中就是半老徐娘,从来没有真心想过要抬她做姨娘。而且今天他来本就打算事情问清楚了就让她从此消失的,谁知这丫头竟然如此上道,倒是有些舍不得了。泠愉搓搓手,不管那么许多,上了再说!   前院这边,泠愉一离开会场纸鸢就借递东西掩饰,悄声告诉了泠欷,泠欷冲她点点,纸鸢不动声色躬身离开。   不过多时,会场外突然骚动起来,泠欷直起身,厉声喝道,“什么人破坏灵场!”   一旁的管家朝护院点点头,很快就有一人被带了上来。本来在外休息的众宾客也纷纷上前围观。   “怎么回事?”   堂下跪着个中年仆妇,此时浑身颤抖,显得极为惊恐,“小,小姐!封不得呀!封不得!”   “什么封不得?”   “老爷的棺封不得呀!”   “胡说,父亲灵前岂容你放肆!拖下去!”   “老爷头七回魂了!封了棺老爷就升不了天了呀!”仆妇哭嚎起来。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关系到父亲的事情,不容草率,若你说得有理,可恕你破坏灵场之罪。”   “小姐,奴婢是厨房管事,一家都在府上讨生活,昨夜我家小子巡夜回来,说子时路过老爷房间看到有火光,还有人影飘过,奴婢听了还骂他狗眼花了,净说瞎话。可,可是奴婢刚回后厨想取待会儿封棺用的大公鸡,却发现那大公鸡已经被开膛破肚,鸡毛鸡血洒了一地!这是老爷回魂,心事未了啊!”传说头七夜回魂,若是有所牵挂会徘徊不去,生前有怨者更会凶厉嗜血。子夜看见鬼影,一早又发生这种事情,任谁也会往那方面想。   围观的宾客都开始议论纷纷,泠欷静默片刻朗声开口,“父亲生前卧病,临终前一直陪在身旁的二叔也说父亲是病殁,怎会有怨甚至回魂嗜血?这其中定有误会。”看向面露慌色的众人,“不若大家随我前去父亲生前居所一探究竟?父亲生前一直行善,我不信死后会回来吓唬自家人。”   很快就有人附议,于是泠欷面不改色走在前面,带着一行人前往主院。来到泠父房前时,居然发现门没关好,周围已经有人露出怯意,泠欷却径直推门而入。    ☆、第五章      房间里充斥着诡异的甜香味,泠欷嗅嗅鼻子,猜到这是碧青下的药,此时里间的声响已经清晰的传到众人耳中,里面正在发生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之前的紧张气氛顿时都变了味。   “什么人在此放肆!”泠欷显得十分愤怒。   在泠怀入殓之日于他生前居所苟且,众人纷纷表示愤怒。而泠愉正醉生梦死着,竟然没有察觉外面的动静,但碧青是清醒的,立马推开身上的人,也不说话,只大声哭了起来。   “将人拖出来!”   下人听令,冲进房内将衣衫不整的二人拉了出来。这一下所有人更是齐齐抽气,泠二婶脸色更是五光十色,冲上前去拎着泠愉耳朵就是正手反手几个大耳瓜子。   “你这个老东西,偷人偷到大哥屋子里来了!”二婶显然气急,这个时候都忘了要站在二房这边。   泠欷佯装不忍直视,侧过身去,“二叔,您这是!哎…”左右为难的模样。   倒是泠琏从人群中挤出来,“欷儿,我爹定是被这贱/人迷惑,不然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说着就要上前打杀碧青。   碧青连连后退,哭嚎不止,“小姐,不是奴婢,不是奴婢……”一副被逼无奈有苦难言的表情。围观众人立刻偏向于她,又开始议论纷纷。   泠愉倒是被几个巴掌打醒,才发现自己的丑事正被众人围观,扭过脸指着碧青你、你了半天,竟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泠欷见好就收,“大家都回去吧,看来昨夜的人影并不是父亲,要是父亲回魂何须点灯?那公鸡想来也是人恶作剧罢了。还是入殓仪式要紧。”   看看地上衣冠不整的二人,像是看到什么肮脏东西一般皱眉移开眼,“二叔,欷儿知道您也只是一时糊涂,可碧青毕竟是父亲生前看中的丫鬟,既已……”好像难以启齿的样子,“那二叔就收了碧青吧,我泠家人还不至于敢做不敢当。”说完一甩袖领着众人离去。   泠二婶真是气得咬碎了后槽牙,一面是气不争气的丈夫,一面是气不得不将这个贱/人带回院里,今日这么多人看着,甚至还有族中长辈,要是这个碧青丫头今后有个好歹,二房一家还不被人戳断脊梁骨!   碧青拉了拉刚才急忙披上的衣服遮掩身体,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   泠欷那边同样心情愉悦,倒不是因为让二房在众人面前出了个大丑,而是因为成功的让碧青打入了敌阵,今后也算有个内应。可令人头痛的是怎么才能让这家人永远无法泄露自己的秘密呢?又不能将一家人都直接灭口,真是难题。   泠父的丧事按照习俗做足了七七四十九天。这期间泠欷除了灵前跪祭,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打坐修炼。   炼气期的进境非常快,仿佛周身的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一入定就从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肆虐而入。泠欷明显感觉自己的经脉比较之前扩展了不少,丹田内的灵雾也越积越多。   没有人从旁指导,单凭书中所描述的小境界分级,泠欷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到了炼气几层。但实打实的是身体逐渐轻盈,视物更加清晰,听觉也更加明锐,而且短短的两个月而已,泠欷身量就拔高了寸许。   身体的变化无疑带给泠欷巨大的惊喜,但与此同时让她觉得美中不足的是父亲留给自己的书匣里只有基本的入门知识以及入门功法。自己可以通过研习不断修炼灵力,但是却不知道如何运用。   当然泠欷可以运用体内的灵气扩展经脉强身健体,但他想要的是灵气外放,能够让之成为安身立命的武器。不然一旦身怀灵根的消息走漏出去,空有强健体魄等待自己的也只是被押走砍头的命运。   从入定中醒来,纸鸢就进来禀报,说主院现今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搬进去。泠父原来的房间原封不动的空了出来,在旁边重新收拾了屋子作为泠欷的主屋。   泠欷点点头,“二叔那边最近还是那样?”   纸鸢轻蔑的笑了一声,“还是那样鸡飞狗跳的。”   自从被众人抓个正着之后泠愉一房觉得失了颜面,之后一直闭门不出,不仅泠父后来出殡都没出现,连送走族老等重要宾客时都没现身。   当然这其中还有碧青的功劳,她虽然进门的方式上不得台面,但名分是有了还不得随意打杀,加上她好不容易捞到这么个机会,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本来不待见她的泠愉收得服服帖帖。   这也是颇为神奇,泠愉院子里虽然姬妾不少,但那些出头的鸟儿都被二婶给打压了,剩下的都是些娇嫩的小花,看着美则美矣但是还没磨练出那么厉害的手段,哪里强得过碧青这种老油条。   于是主母三天两头找晦气,碧青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二房后院搞得片刻不得消停。泠琏想插手但做儿子的哪能管到老子房里,他自己也才十五岁的年纪,还没开始议亲呢。   当然要是寻常人家也许早就娶了媳妇,但二房是打定主意要搬进主院的,本来想着掌家之后再谈指不定就能攀上什么好亲,可惜现在落得一场空。眼睁睁看着泠欷搬了进去,从此家主的名分也就坐实。   泠欷略微沉吟,“父亲丧事已了,我搬进主院也是大事,晚上设宴叫上二叔一家。”心里面再恨,明面上还是得端起来。   二房虽然吃用都跟着府里,但平时是分厨房不同桌吃饭的,只有大小节气泠父才会设宴一大家人坐下一起吃。如今自己当家,当然要将这顿饭请好咯,也好借此让他们放宽心,今后二房还是要继续养着,自己这个年幼的家主也是可以掌控的,这样他们才不会急于将自己卖掉。   见纸鸢领命而去,泠欷抱起自己的书匣,看着下人收拾东西。人多办事儿快,没花什么功夫,这窝就挪完了。泠欷房间一边是父亲的旧居,一边是父亲以前的书房,现在就自己占用。   她进去过很多次,整齐的大书架上有数不清的藏书,但都是一般典藏,天文地理历史兵法,以及各种志怪小说,甚至有农耕匠工相关的书籍,就是没有修仙功法。   想来也是,这种家传宝贝怎么可能随意摆在书架上。虽然皇帝没有做到焚烧所有修仙相关书籍的地步,但有宝贝的世家多半还是谨慎小心的都藏了起来,生怕那天皇帝心血来潮来个因书获罪。   可是泠父从来没有告诉过泠欷家里是否有密室,有的话又在哪里,她甚至尝试将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拿开,看是否能触动机关,但都是徒劳。不知道家当都藏在什么地方真是一件很憋屈的事情。   折腾了半天泠欷也有些累了,随意取了一本杂书坐在软榻上翻看。此时已接近晚饭的时辰,估计看不了一会儿就要去应付二房那帮恶心的嘴脸,泠欷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纸鸢的声音响起,“琏少爷,小姐在书房。”   “都这个时候了,还看什么书!欷儿?”泠琏随意惯了,径直推门而入。前段日子碍于泠父新丧,加上父亲丑事他才没怎么来泠欷这边,这会儿本就是要来吃饭的,便提前一点正好借机填补上近来的空缺。   泠欷听到人进来,飞速放松皱紧的眉头,想了一下,换上曾经泠琏熟悉的笑脸,端着书起身迎接,“琏哥哥来啦!”   泠琏瞄了一眼,见泠欷手上端着的是一本志怪小说,心道还以为这丫头经历丧父之痛后开了窍,天天闭门不出的,原来窝在这里看些闲书,这样很好!堆起一脸媚笑,“这些日子闷坏了吧!看琏哥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泠欷这才注意到泠琏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前世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个小东西,是当时病重之时,泠琏找来哄自己开心的,大概他们都以为自己快死了,便也大方的尽一点亲戚情谊。可惜那小东西生命力还不如病弱的泠欷,放在屋里没两天就死了。   泠琏将怀里的毛球捧到泠欷面前,“今早上街的时候在猎户的皮毛摊子上瞧见,看着怪可爱的,想着欷儿定然喜欢就买了下来,来,抱抱看?”   那小东西像是才出生不久,蜷成一团,毛都是胎里带出来的格外柔软蓬松。泠欷一手接过,一手轻轻拨弄小毛头,小东西这才露出一张绒脸来,眼睛虽然还不大睁得开,但泠欷就是知道它正努力瞪圆了眼想看清自己。   这幼小的生命离开了母亲,也不知道多久没进食了,仿佛轻轻一捏就能要了它性命。那眼神莫名的就触动了泠欷,可能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情绪吧,心里想着,前世没能让你活下去,这次得好好把你养大。   “这是小猫?”小东西一身软毛看不出花色,隐约像是只狸花猫幼崽。   “猎户说现在还太小,看不出来,可能是普通的猫仔,可能是山猫也可能是虎豹一类的幼崽。”   “虎豹?”泠欷有点不可思议。   “别怕,从小养着,就算长大是只大虫也亲人得很。有问题大不了放回山上去。”反正不是泠琏自己养,要是只猛兽咬死泠欷反倒正好。   泠欷点点头,一脸懵懂的样子,“纸鸢姐姐,快弄些羊奶来!”一看小东西就饿得慌。   纸鸢很快送来羊奶,泠欷小心的用蒿管一点点喂给小猫崽,不知道是什么,暂且就当成小猫好了。泠琏在旁边看着她目不转睛的伺候这小东西,好像完全忽视了自己的,不禁勾起嘴角,还是那个一玩起来就不知今夕何夕的小丫头嘛,便也放下心来,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泠欷抬眼看了下门边,哼,只是不想理你而已。垂头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眯着眼睛吮舔蒿管的小猫,不过这小东西确实讨人喜欢。    ☆、第六章      “叫你什么好呢?”总不能小东西小东西的叫吧。万一真是什么猛兽幼崽,被叫个这么蔫兮兮的名字也太煞威风了。   想到猛兽,泠欷微微一愣,从父亲留下的修真基础里面有提到过原本灵气充裕的时候不仅人可以修炼,世间万物包括花草虫鱼飞禽走兽都可以吸收天地灵气修炼进阶,当然所费时间就更为长久,但古时妖兽化形也并不罕见。   看看腿上的小东西,泠欷颇为遗憾,现在人都不能修炼了,想来那些珍禽异兽也大都退化,变为普通野兽了吧。   手指轻轻挠着小东西的下巴,一路往下再挠挠毛绒绒的肚皮,小家伙本来极舒服的享受着下巴上轻挠的感觉,但泠欷手指一往下,就踉跄着翻身躲过,不给挠,泠欷看得哈哈笑了起来。   “小东西别滚下去了,”一手捞住小小的身子,“本还想给你起个威风的名字,不过既然叫着这么顺口,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小东西了!”   小东西在泠欷手里挣扎了几下,似乎不满意这个名字,但力气太小,又好久没吃东西,刚喝完羊奶整个身子都懒懒的,动着动着就这么在泠欷手里睡着了。   泠欷将小东西放到纸鸢刚准备好的小篮子里,起身想要去晚宴那边了,想了想,又转身拎起篮子朝外走去。   这个举动效果显著,早已经在堂前等候的二房众人看着泠欷拎着只小猫崽出现,都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待泠欷坐下后也纷纷入座。   “没想到欷儿如此喜欢这小猫崽,连晚饭都舍不得离开片刻呢。”泠琏大声笑道。   “多谢琏哥哥,这小东西我喜欢得紧!以后天天带着玩儿!”说完又看向泠愉,“二叔,今后家里的事情还需二叔多教导,欷儿第一次当家,很多都不懂。”   “欷儿放心!二叔定会全力相帮的,哈哈。”二叔好像全然忘记了前段时间的丑事,一点也不觉得这个泠欷有什么不对劲。此时他心里想得是只要泠欷还是那个不开窍的小娃娃,泠氏家业迟早能弄到手上,要是她今后突然开窍了,那就不能怪自己心狠手辣了,身怀灵根,就算不能修炼又如何,逃不过一个死字。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现在白天要跟着升叔学习管家,还要熟悉家里经营的各种产业,修炼就只有放到晚上,泠欷都是将入定算作休息,成为修士以后已经不需太多真正的睡眠。将二房的人送走后,泠欷拎着篮子回到自己房间放到床尾,吩咐纸鸢守好门就开始盘腿而坐开始今天的修行,周身浮起灵气。   小东西睡足了,这时已经醒来,伸了伸软软的四肢,摇摇晃晃的试图后腿直立起来,每次还没将身体完全立起就瘫倒下去,反复尝试后小东西终于放弃,四肢着地的爬了起来。探出小脑袋看看篮子外边,篮筐边缘离床面不高,于是前爪扶着篮筐,扭动着小身子后腿翻出篮筐先够着了床面才整个身子跌落在床上。   又使尽吃奶的力气一扭,翻身趴好,抬起脑袋发现自己已经离收养了自己的人很近,小脑袋歪了歪,好奇怪,这个人身边好暖,好舒服的感觉。本能驱使下,小东西又翻滚了一下,整只喵(?)肚皮向上蜷着四肢躺在了泠欷身边,真的好舒服!   终于可以吃得饱饱的暖暖的睡上一觉,回想下这几天的遭遇,小东西,或者说褚颢真是恨不得再死一次。   堂堂褚氏王朝一国之君,统治着偌大国土,禁仙令下王域之内所有修士都被斩杀干净,连那些只是身怀灵根并未成功修炼的世家子弟也没放过。没有了压在王权头顶的修士,褚颢的美好帝王生活才刚刚开始。   谁也想不到举国欢庆的时候,登高祭祖的褚颢会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天雷劈中,这可算是真正的晴天霹雳。国君被雷劈中当场身亡,可能是凡人世界有史以来最奇葩的驾崩方式了吧。   可是就这么被雷劈死了也许还好一点。褚颢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甚至眼睛都睁不开,全身绵软无力,唯一的感觉就是,好饿!想要开口唤来侍婢,勉强张口发出的却是犹如幼犬的呜鸣声。褚颢立马愣住,这是什么情况?试着捏捏手,却怎么也捏不成拳头,仔细感受下周围环境,有风吹过树林的哗哗声,身下必定不是龙床锦被,而是传来粗粝的感觉,像是,干草?!   自己没有死是肯定的,但是如果没死的话难道不是应该躺在皇宫中被众太医围着诊治才对吗?自己这半死不活的躺在野外?是怎么回事?刚发出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冷静!虽然全身动弹不得,但并没有感觉有任何疼痛,被雷劈了就算不全是烧焦但也绝对不会是不痛不痒的。褚颢将所有力气都集中到眼皮上,必须马上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终于无数次尝试后褚颢成功的睁开了一条缝,随即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好像眼睛被打了一拳一样,那条缝缝看出去一片模糊,唔,赶紧闭上。   挣扎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是筋疲力尽,褚颢只想要好好的舔舔爪子睡上一觉。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自己会有想要好好舔舔爪子的奇怪想法?!也许是本能,褚颢真的蜷着身子,举起一只手,开始舔了起来,唔,舌头好短。!!为什么入口有种毛毛的感觉?!!为什么舌头感觉不到牙齿!褚颢觉得自己快疯了。   唔,又好困,睡了再说。于是这么反反复复的睡了醒,醒了疯,疯了睡的循环中褚颢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自己被雷劈死了,然后又活了,但是却倒霉的重生成了一只,额,权当作是只小奶猫吧!而且据这段时间观察体会,还是一只被母亲抛弃的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朕好饿啊!!!   据说刚出生的小猫就算睁开眼睛也是看不清东西的,褚颢忧郁的想着,如果没有人发现自己,就凭现在这软趴趴的身子,和几乎为零的视力,迟早要再死一次。也罢,都被雷劈了,朕这是造了多大的孽,死了算了。   可就在褚颢几乎放弃的时候却被人捡了回去。迷迷糊糊醒来的褚颢凭借前世为人的经验,判断自己是被进山打猎的猎户给捡到了。听那猎户跟家里的对话,要带自己去市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被哪家公子小姐的看上买走,换点油米钱。也真是黑心,要拿自己去换钱也不知道提前喂我一点奶水喝,好饿,好困!   但如果被有钱人家买回去的话,也许还能捡回一条命,有了生的希望褚颢突然焕发了斗志,在猎户摆在街边的地摊上眯着眼缝使劲儿扭动,还时不时的嚎上一嗓子,试图吸引路人注意。   褚颢的努力真的见效,居然很快就被人买走,被那人窝在怀里,边走还边听他说要借自己看看那丫头是不是真的开窍了。唔,好饿,好困,都快听不懂人话了。可是这个人抱着自己一点不舒服,真不会抱,这种人怎么养猫?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不过很快这种担忧就消失不见,因为那人带自己去了一个很暖的地方,那人叫着欷儿,原来是要把自己送给别人。   很快自己就被转手到了那个叫欷的人手上,褚颢一阵激灵,好舒服!这个人手上有种奇异的暖暖的软软的感觉,嗅了嗅,味道也很好闻,好清澈的感觉。   对这个人十分好奇,褚颢再次抬起头,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对方,虽然还是很模糊,但没有往前那么难受,褚颢可以看到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好像在笑,虽然看不清,但是就觉得这个人应该长得很好看。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   就听欷问他哥哥自己是个什么品种,褚颢竖了竖圆润的耳朵,他也想知道。可惜那哥哥也说不清,可能是普通猫,可能是山猫,也可能是虎豹。哎,反正都是猫科动物,朕怎么这么惨。   不过接下来就仿佛听到了天籁,有羊奶喝!欷真是太好了,还用管子一点点喂,饿了这么久再不吃东西肯定活不下去的。呼,挠下巴也挠的好舒服,可是别往下啊,朕的肚子岂是能给女人随便摸的!不给碰!可惜吃饱了肚子后感觉更困,后来就没有后来,睡得天昏地暗,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刚才发现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翻越小篮子躺到泠欷身边的褚颢,回想着自己的遭遇想着想着便又睡着。可正软软的打着小呼噜却突然被人托起,褚颢不耐的睁开眼睛,“是谁打扰朕的美梦!”却只能发出细细的呜呜声,然后就愣住了。   欷正双手抱着自己举到眼前,这次居然能够清晰的看到对方。之前的印象没错,欷长得真好看,不过应该年岁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吧,长长的眉毛没入发间,凤眼修长,鼻梁高挺,薄唇莹润,白皙的皮肤这么近距离都看不出丝毫瑕疵,不由得小心脏砰砰直跳。这么近是要勾引朕么?!    ☆、第七章      “小东西能睁开眼睛了?”泠欷从入定中醒来就发现身旁四脚朝天睡得正香的小东西。轻轻抱起来却把它吵醒了,毛绒绒的脸虽然看不出表情,但一双瞪得又大又圆的眼睛分明可以看出先是被吵醒的不满,后来又呆住,可爱得很。   “咦?之前眼珠明明是灰色,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蓝?”再仔细观察一下,竟然发现之前完全看不出纹路的皮毛竟然隐隐看出些小小的黑斑纹,连脸也从额上滑过内眼延伸到嘴边出现两条黑线纹。这小东西睡一觉起来竟然长大了?!   “这花纹,你是一只豹子?”像是对方能回答自己一样,泠欷傻傻问出口。   豹子?褚颢突然回神,挣扎了几下从泠欷手中跳到床上,顿时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刚刚还以为看得清欷是因为离得近,但是转换视角,褚颢居然可以清晰的看清周围的事物。欷只穿着月白里衣,盘腿坐在雕花木床上,床上铺着柔软的素色绢被,床尾放着之前自己睡过的小篮子,整个屋子不大但摆设布置都很精致,前面的一扇大屏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褚颢抬起爪子,可以看到身上的绒毛以及斑点的花纹,试着控制爪子,竟然真的可以露出藏在肉垫里的利爪。可是之前明明感觉指甲没那么长,也不能收进肉垫里的。   看着明显长大一点的小东西跳到床上四处打量,还呆呆的盯着自己爪子来回伸缩,像是也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小东西,过来!”泠欷向褚颢伸手。   褚颢现在才回想起来之前欷好像给自己取了这么个破名字,放下爪子,一屁股坐在床上,扭头。你在叫谁?朕不知道!   泠欷将褚颢的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颇感惊奇,它能听懂!   “不喜欢这个名字?”试探试探。   褚颢转过脸来看看泠欷,不喜欢!   “那叫你什么呢?”   褚颢瞪着蓝眼睛,一眨不眨,朕要怎么告诉你?   “唔,你也不能开口告诉我,那叫你小豹怎么样?”   小宝?褚颢眨巴下眼睛,你怎么知道朕的小名?虽然只有母后敢这么叫,但看在你的收留以及羊奶的份上勉强答应吧,总比小东西好听多了。   “你是同意了?哈,居然真听得懂!”泠欷瞬间想起灵兽的记载,古时的灵兽也跟修士一样受灵气所限渐渐退化,但就如同灵根一样,灵兽的血脉也可以传承下去。小豹本来刚出生几天而已,在自己身边受灵气浸润一晚上就长大了这么多,而且能懂人言,如果不是天生血脉的作用,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泠欷顿时欣喜若狂,没想到泠琏送来想让自己玩物丧志的小宠物居然是难得的灵兽!书上可说灵兽都生来带有自己的天赋神通,修炼速度虽然没有修士那么快,但战斗力可是不弱,绝对横扫同阶修士,甚至越阶战敌也不是不可能!当然现在没有什么修士跟泠欷作对,仅仅是几个凡人而已。但正愁没战斗力的时候小豹就来到自己身边,真是天助我也!   兴奋的泠欷一把抱过小豹使劲儿在他毛绒绒的脸上蹭了几下,“小豹以后你天天跟在我身边,快快进阶!”憧憬了一下,“快点口吐人言,最好能直接化形,以后我们打遍天下无敌手,哈哈!”高兴过头,开始有点得意忘形了。   褚颢先是被突然抱住很是不爽,又同泠欷吹弹可破的脸蛋近距离接触,感觉脸红心跳,这人真是放肆!前后爪并用想要将人脸推开,又听到什么口吐人言,什么化形?!欷在说什么?   思维立刻接上被欷打断之前对于自己突然眼能视物而且好像长大了一点的惊奇,不对!普通的小动物怎么可能睡一觉起来就长大这么多?刚出生的小猫据说也要至少一两个月视力才能发育成熟。好像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催化了现在这个身体的生长进程,而这都是遇到欷之后发生的。   褚颢微眯起眼,蓝色竖瞳顿时深邃起来,抱着自己满床打滚的这个女孩儿,欷?自己被雷劈之前处死的那个身怀灵根的世家女叫做泠欷!当时据下面的人说是被她的亲堂兄揭发,那堂兄好像是叫泠琏的,泠琏,琏哥哥?白天被抱过来的时候欷的确是唤那人为琏哥哥!   不对,怎么可能?泠欷被斩首的时候下面汇报的明明是已经十六岁,眼前这个人可没那么大。难道是另一个秘密修炼的世家子弟?褚颢越想越奇怪,头皮竟然开始隐隐作痛。大概是自己呆愣太久,欷发现不对坐起身来一下一下摸着自己,张口在说着什么,但头皮的疼痛竟然迅速蔓延到脑内,褚颢突觉头痛欲裂,完全听不清泠欷在说什么,甚至眼前的人影也开始模糊,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这可把泠欷吓了一跳,原本活蹦乱跳的小豹突然呆住,接着又翻起白眼浑身抽搐,四肢像是划水一样乱抓,力气之大让她都难以压制,只好连忙将小豹放到旁边。   “小豹!小豹?”泠欷飞速思考,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他,一边叫着他名字,一边双手张开悬在他身上一寸的位置闭眼冥想。   泠欷从来没成功尝试过灵气外放,但现在情况危机,不得不试一试,不需要做出攻击,泠欷竭力引导丹田内灵气集中到手掌,试图让手上浓郁的灵气流来抚慰看似非常痛苦的小豹。强烈的意识似乎起了作用,虽然灵气无法完全脱离手掌传给小豹,但是手上几乎沸腾的灵气流散逸出来的灵力已经足够让小豹身体放松下来。   褚颢很快停止了抽搐,视力也重新回来,但头痛的感觉并未消失,好像在大脑深处有条小虫不断尝试要钻出头颅一样。视线里欷满头大汗,咬紧唇瓣,从她手上源源不断的传来温热的暖流,是她疏解了自己身上的症状,是这个自己本该深恶痛绝的修士在努力让自己好过一点。唔,想到修士,头痛得更加厉害,那条小虫好像马上就要破壳而出。   褚颢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脑子里突然出现无数闪回,瞪大的蓝瞳里光影交错,头也不痛了,整个人安静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睁着眼睛呆立在那里。而一旁的泠欷因为骤然调动了丹田里的全部灵气,终于无法支撑,力竭昏了过去。   脑子里的画面接连闪过,持续了好久才终于停下来,褚颢虽然恢复了正常,但却仍然保持呆立,他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刚才那是灵豹的传承灌顶!   数千年前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祖先是妖修中的大能,火云灵豹。但随着彤仙小世界灵气的枯竭,未得飞升的灵豹后代逐渐失去了灵力,变为普通的凶兽。但火云灵豹的传承没有消失,只是被封锁在血脉里一代代的传了下去,只要遇到契机又有充足的灵气就可以激发。   褚颢的契机就是遇到了泠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靠近泠欷之后豹身仿佛被逐渐唤醒一样,一夜间就长大许多。这种改变触动了血脉里的传承封印,却没有足够的灵气来维系,所以刚才才会全身抽搐头痛欲裂,这是传承封印以为时机已到迅速汲取豹身各处的灵气试图解锁传承。   如果这个时候没有泠欷从旁源源不断的输送灵气,褚颢会迅速被抽干精气神而死。   灵豹的传承里不仅有许多修仙世界的知识,还有先祖的隐秘埋骨地等放在从前必定是修士之间相互争抢的宝藏,如今天地间灵气枯竭,那些灵骨灵宝恐怕早已化为尘埃。   其中最有用的还是属于灵豹一族的独特修炼秘法以及天赋神通。这些东西要是在认识欷之前,可能是一文不值,褚颢看了看昏睡过去的泠欷,这个人仿佛自带灵脉一般,只要靠近她就能感受到灵气流动的暖意,修炼进阶似乎不成问题。   可是,这个人是修士,而且是褚颢继位以来所见过的最特异的修士,他身上似乎隐藏着无数秘密,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必将给修士一族带来新的契机。   抬起右爪,肉垫中露出锋利的爪子,轻轻在昏睡的人白皙修长的脖颈间滑动,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划破皮肤,割破血管,将这个有可能改变王朝命运的隐患扼杀。   深蓝的眸子闪烁不定,长久的静默后褚颢最终收起利爪。不说这个人两次救了自己性命,单单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褚氏帝王,而是投生为一个妖修的事实就无法对她下手。自己以前的坚持现在都成了笑话,难不成还能自杀?   想到王位,褚颢颓然侧卧在泠欷身边,现在褚帝的灵魂在这里,那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早就被劈成了焦土?现在不知道皇宫中是何情况,不要乱作一团才是。幸好还有已经年满十八的胞弟,虽然这个弟弟最是不爱王权爱自由,但眼下情形恐怕也会被母后逼着继承大统吧,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褚颢决定等自己再长大一点能够跃上宫墙之后一定要悄悄潜进宫去看看才行。现如今只有跟着欷,尽快修炼有自保能力后再做其他打算,当然,如果再遇到奇迹,也不是没可能成功化形,至于刚才欷那么激动的说什么口吐人言倒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可是欷为什么还不醒?这次褚颢收敛着利爪,只用软乎乎的肉垫轻轻拍打泠欷的脸颊,触感温润,如果现在不是只有爪子的话,褚颢定要细细摩挲把玩一番,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好,见过最美的玉石也不及爪下的肌肤。    ☆、第八章      也许褚颢的触碰起了作用,泠欷真的就慢慢转醒,抬起略微感觉有些厚重的眼皮,就看到小豹趴卧在眼前,一双幽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竟然看起来很是关切的样子。   “小豹你好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泠欷笑着爬起来,抓起褚颢举在眼前上下打量,“你怎么又长大了!?”   泠欷有些哭笑不得,“照你这么长下去可不能被人瞧见,虽然你只是只豹子,也会被拉去斩首的!”   见小豹瞳孔骤然收缩成一条竖线,泠欷连忙安慰,“逗你玩儿呢,别怕,还没听说过抓走兽去砍头的。”那是因为灵兽这物种已经消失至少百年了。   “不过还是谨慎点好,如今这世道对我们这类人,”看了小豹一眼,“噢,还有豹,可一点都不包容。”   不知道是不是对着一个非人类比较有安全感,泠欷一下子来了倾吐的欲/望,有些低落的说,“我的师父是个非常儒雅善良的炼气修士,从未想过要跟王权抗争,却在我六岁那年被奸人告发砍了头。如果不努力修炼,恐怕下一个被当街砍头示众的就轮到我了。小豹,所以我们都要努力,不得有丝毫懈怠。”   褚颢刚才听说砍头的时候猛地一惊,皇家的祖训是不容一切与仙道有关的事物的,欷说得不错,自己现在的异状不能被外人看到。没想到接下来又听到欷提起她的师父,自己是四年前继位,现在如果欷十一二岁的话,他六岁那就是父皇还在的时候,幸好,不是自己在位时的事情,不然自己岂不是欷的杀师仇人?   “不过不是我们与世无争就可以安稳活下去的,我得想个办法分散下泠琏的精力,不然他三天两头过来,不仅你的情况瞒不住,我自己也不得安心修炼。”泠欷说着说着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去。没发现怀里的小豹瞬间僵直的身体。   泠琏?!之前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琏哥哥真的是泠琏,那欷也就是泠欷,那个被自己下令处斩的人!褚颢觉得脊背发凉。那泠琏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绝对不是自己知道的二十出头。难道说自己不只是附身在了这只灵豹身上,而是附身在了五年前的这只灵豹身上!   五年前褚颢还没有正式继位,正是先皇大行那段混乱的时间,如果现在灵豹体内的是五年后的褚颢,那现在的褚颢是否还在皇宫里等着继位呢?对于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两个自己这个可能性,褚颢凌乱了。必须加快修炼速度,尽快进宫一趟!   稍微冷静下来褚颢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直视泠欷,这么个美好的少女竟然被自己下令处死,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将自己送回过去,但既然重来一次,如今立场又有所不同,这次可不能让泠欷再被砍了头。   两个人各自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都仿佛敲定了心事,不提先前的话题。泠欷重新盘腿而坐,得把之前损失的灵气补回来。而褚颢也自觉的趴在泠欷身旁,闭目回忆传承里的修炼法门静心吐纳。   第二天一早,泠欷从入定中醒来,身体又恢复了灵力充沛的感觉。纸鸢端来早膳,顺便还带来小豹的羊奶,可是进屋后就发现长大了不止一圈的小豹正在泠欷床上伸展着四肢,顿时惊得差点将托盘丢了出去。   褚颢发现进来外人,也瞬间戒备,呲着已经长长的獠牙,弓起身子,好像随时就要发动攻击,却被泠欷懒腰搂住,“这是纸鸢姐姐,不是外人。”褚颢这才收起牙齿,伸出舌头舔舔爪子,就算芯子里是一代帝王,也敌不过动物天性,一坐下来就想舔爪子。   “这是?昨天的小家伙?”纸鸢定了定神,不确定的看向泠欷。   泠欷展颜一笑,“没错,就是那小东西,没想到泠琏运气这么好,大街上就能捡到宝贝,这是只灵豹,以后就叫他小豹了。”还顺手摸摸豹头,现在小豹大约有普通成猫那么高,但是皮毛还没有褪换,还是柔软的绒毛,从头摸到尾巴手感格外好。褚颢迅速调转身子,不让泠欷摸尾巴,开玩笑,猫科动物的屁股随便摸可是要出事的!   自从知道小姐能够修炼的事情,纸鸢对于修仙一事已经彻底相信,对于突然冒出来一只灵豹也显得十分淡定。“恭喜小姐得此灵物!”看看手里的羊奶瓶,“看来这羊奶是不顶事了,奴婢去取些生肉来。”刚才看见了,那牙口发育得可真好,定然是不会再喝奶的。   谁知褚颢突然跳下床榻,窜到纸鸢身前定定看着她不让她出去。   纸鸢一惊,还以为小豹要攻击自己,但又见它只是看着却没动静,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泠欷起身上前,“小豹可是不满意吃食?”   然后纸鸢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小豹居然点了点头!这灵兽居然如此神奇,能够听懂人言!“小姐,他听得懂!”   “对,小豹十分聪明,能懂人言,可惜现在还不能说话,”又转向小豹,“那你想吃什么?”   褚颢看向放在桌上给泠欷准备的早点。   泠欷扑哧一下笑了出声,“原来小豹想吃人食,好啊,那跟我一起吃吧,纸鸢姐姐,劳你再准备点儿上来,以后我的吃食都加倍。”   其实褚颢只是不想吃生肉,虽然投生于畜生身上,但要他茹毛饮血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吃人食并没有任何不好,待努力修炼,过段时间就算不用进食也无妨。   用过早膳,泠欷在纸鸢的服侍下换了一身靛蓝洒金锦袍,头发高高束起,戴上发冠。她从前跟着泠琏出门都是这样扮作男装,现在虽然年龄还小,但原本就十分出色的人换上锦袍只会更显耀眼,翩翩小少年俊俏得不得了。   “小姐要出门?”这两个月一直戴孝,难得见泠欷穿上有颜色的衣裳。   “我不仅要出门,还要找上泠琏一起!”脸上写满算计,“纸鸢姐姐帮我悄悄带话给碧青姨娘,就说琏少爷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张罗亲事的时候了。”说着将一张纸条交给纸鸢,“顺便将这个也给她。”   泠欷也没想要瞒着纸鸢,纸条没加封,纸鸢接过来就看到上书-盐帮千金-四字。顿时心下明了,帝国最大的盐商侯家的独女侯因正是议亲的年纪,小姐是想要泠琏娶那侯因?   见纸鸢面露不解,泠欷神秘一笑,“表面上盐帮老大的嫡亲女儿是个常人想攀都攀不上的天之骄女,实际如何,嗨,纸鸢姐姐到时就知道了!”   纸鸢也不多问,点头应诺将泠欷送出门自己就去找碧青去了。而褚颢,很可惜,这么只凶兽可是不能随便带上街的,只有独自窝在房里等泠欷回来。   褚颢一个人被关在家里,精力得不到发泄,在床榻前来回转圈圈,以后想要跟着泠欷出门,看来必须得把天赋神通里的隐身技先练成才行。于是便也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传承,有用的东西不少,多学一样就多一样保命的本事。   泠欷出了主院就径直往二房那边走去,这个时候泠琏应该还在屋里。上辈子虽然醉心玩乐,家里大小事情都没怎么走心,但泠琏的婚事因为当时宰辅千金下嫁而闹得沸沸扬扬,过门的时候泠欷还去观礼了,所以印象极为深刻。   那也是大约现今这个时候,因为二房掌控了家业,不知道走了什么门道说成了这门亲事。虽然后来才知道那宰辅千金是因为先天腿跛才选择下嫁,但这种联姻给二房一家带来的好处是无法估量的。既然自己知道将要有这么一茬,就绝对不能让泠琏捡着便宜,甚至还要让他得不偿失。   之前二房一直压着泠琏婚事不过是想要待价而沽,现在家业没能立刻捞着,想必也是开始慌着找对象了。而泠欷想要通过碧青给二叔吹枕边风的那盐帮嫡女侯因可不是一般人物。上辈子当笑话听的故事,没想到现在还派上了用场。   那侯因据说因为是家里幼女,从小就被长辈宠着长大,性格自不必说,刁蛮任性可概括之。而且不爱红妆,偏爱学些拳脚功夫,还喜欢跟着家里的哥哥们跑商,绝对不是二房想要娶进门的那种贤良淑德的儿媳妇。   前世后几年听说那侯因最终也嫁了个门当户对的,可惜不懂得温情又极其善妒。那丈夫三天两头偷摸着往外面的温柔乡里钻,这哪能瞒得住,被侯因提溜着耳朵从寨子里拖出来,当街就是拳打脚踢,也是运气不好,后脑磕到石头就这么被打死了,侯因当即逃遁,从此亡命天涯。   这样的老婆才配得上泠琏嘛,呵,泠欷心情颇好的想到。而今天泠欷是专门要拉着泠琏上街,去邂逅下他前世的娇妻!都让升管家打听清楚了,这宰辅千金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城外的寺庙上香,想来也是希望神佛保佑能够早日找到不嫌弃自己跛脚的如意郎君。   今天正是十五,稍作安排就可以让泠琏一睹芳容从此魂牵梦绕。上辈子这位嫂嫂虽然身有残疾,但脸蛋那是一等一的,被养在权臣大家族里,气质更是出众,不信泠琏见了还能忘得了。    ☆、第九章      泠欷一进院子就大声呼喊,“琏哥哥!琏哥哥!”以前都是如此,跟泠琏亲得好比同胞。   泠琏像是才起,只着了里衣,听见声响就知道泠欷一出孝就按捺不住要找自己出去玩儿了,嘴角勾起轻蔑一笑,待人推门进来又迅速换上一个热情的笑脸,“欷儿,这么早就来啦!”   “琏哥哥刚起身呢,快,快换了衣裳跟我出门,听说城外那破寺居然新来了个武僧!会真功夫呢!我得去见识见识!”   “哎哟,欷儿着什么急,那武僧既然来了一时半会儿又走不了。”   “这可说不准儿,万一人家就是来化缘,呆不久呢。”泠欷装出一副你不跟我走我就跟你急的样子。   泠琏心里暗骂,果真就是个不讲理的小孩儿样,不过面上还是春风拂面,端的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哎,真是怕了你了,待我换身衣服就跟你出门。”   “好叻!快叫二牙把我的马儿牵来!”   泠琏为了哄泠欷开心,以前还专门喂养了两匹枣红马,长得皮光水滑的,泠欷很是喜欢,每次出门都要高头大马的显威风。   在泠欷的催促下二人很快就骑着马出了门。每次骑马出去他们一般都不会带着小厮,别看泠欷是个女孩儿还年纪不大,但性子爱玩儿且疯,每次都跑出城门一阵狂奔,居然没人追得上,也就泠琏的马好才能勉强跟着。   不过这次泠欷居然难得的骑着马悠哉悠哉的漫步,一来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出门,看着城外芳草萋萋的美丽景致,就想要慢慢品味,二来是因为还要邂逅佳人,一路疯跑难保不错过机会。   “欷儿总算乖巧了一回,每次都那样跑马,琏哥哥可吃不消啊!”泠琏还挺满意。   “这两个月太过憋闷,难得出门自然要好好看看城外美景!”说到美景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行人。那宰辅千金每次都是天未明就出门,上了香很快就返程,所以泠欷才一大早就把人拉了出来。时间掐得刚刚好,在自己预计的地方果然碰上了。   “咦,琏哥哥咱们运气真好,不仅有美景,还有美人呐!”说着看向前方。   泠琏顺着他目光抬头往前一看就呆住了,好人家女眷出行多坐抬轿,出远门才坐马车,此时对面一行人中,有一抬小轿,为了方便赏景,现今多流行只从轿顶垂下轻纱遮掩。此时有微风将薄纱吹起些许,坐在大马上的泠琏很轻易的就透过纱帘看到了轿子里的芙蓉面。   美人见被外人瞧见,娇羞抿嘴,抬起玉手轻轻拉上纱帘。泠琏直勾勾的目光一直随着那轿子移动,驻马不前,直到那行人都远去消失在城门方向还扭着头张望。   “琏哥哥,琏哥哥?”   被泠欷唤回神,泠琏回头时脸上一阵红晕,“方才那是哪家小姐?”   “琏哥哥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泠欷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倒是旁边路过的行脚商听到为泠琏解了惑,“那呀,可是盐帮侯家的嫡小姐!”   “盐帮侯家?”泠琏喃喃。“欷儿,今日琏哥哥就不陪你去了,突然想起家中有事,我先回去,你回来的时候将马牵给二牙就是。”说完挥鞭绝尘而去。   看着马蹄扬起的灰尘,泠欷勾了勾嘴角,这琏哥哥怕是知道家里面最近在给他说亲,现在迫不接待要回去告诉二叔二婶非侯家女不娶了吧,哈哈。可惜,那哪是侯家女,啧。泠欷哼起小曲儿催着骏马一路慢悠悠的回城。   二房那边碧青一早就跟纸鸢接过头,看到纸条上写的字,也是一头雾水,侯家虽不是官宦人家,但把持着盐业,可谓是富可敌国,泠欷竟然想要让二房攀上那家人。不过不管泠琏娶谁都轮不到自己得什么好处,于是回房就找机会对还赖在她床上没起的泠愉吹起了枕边风。   “侯家?青青说笑呢,那侯家嫡女会看得上我们琏儿?”泠愉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琏少爷怎么了,琏少爷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多少小姑娘暗地里咬碎了牙想要嫁给他,要是让那侯小姐见上一见,保准哭着要嫁呢!要是咱们跟盐帮搭上亲,还用看那小丫头脸色?”碧青开始忽悠,泠琏的确长得不错,但也不可能到那种竞相争抢的地步。   泠愉眼珠子滴溜转,咂摸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使劲儿香了碧青一口,起身穿上衣服就要回夫人房里,得让女主人帮忙拿主意。他可是听说夫人在托人探宰辅那边的口风,还想着要攀龙附凤呢。   于是泠愉正好跟匆忙赶回来的泠琏在老婆房前遇个正着。   “父亲,孩儿有事相商!”   “琏儿你来得正好,快进屋说。”   泠愉拉着老婆儿子将侯家这个提议摆上桌面,没想到话音刚落泠琏就兴奋的一拍桌子,“父亲,儿子要说的也是这个,那侯家小姐儿子非她不娶!”一见钟情最是让人心动不已,泠琏恨不得马上就能把人娶进门。   父子二人齐齐看向女主人,泠二婶被看得头皮发麻,不过还是稳住了场面,“这事儿我得去打听打听,如果真是那么好,人家又看得上咱们,那当是极好!”   至于这点,泠欷一点儿不怕二房去打听,因为侯因出名那是之后的事情,现在女儿还未出嫁,侯家口风极紧,下面的人虽然都被小姐的彪悍折服但也在盐帮老大的淫威下闭口不言,旁人问起都是夸出朵花儿来。   难办的是让泠琏在一众求亲者里面脱颖而出。泠欷正琢磨着怎么安排下侯因提前相看下未来相公呢,却不知道现在的烦恼完全是多余的。事情巧就巧在当泠琏心急着回去,策马扬鞭的时候,那侯因正着男装跟着哥哥在城外码头看货,远远的就见一挺拔的美男子骑着骏马飞驰而来,那风姿立马让小女孩儿动了凡心,竟也呆呆的看着马蹄翻飞,帅哥远去,“那是谁?”   旁边立刻有人认出来,“看着像是泠家二房的琏公子。”   于是乎“郎有情妾有意”,这桩婚事在泠欷还在算计着的时候就基本已经落锤定音了。   果然,泠二婶托人多方打探,得回来的消息都是众口一词,侯家小姐美若天仙贤良淑德,侯家家产万贯富可敌国,良配,良配啊!至此二房才是真正的动了心,这侯家女儿娶定了!   本来应该托媒人前去提亲,但二房为了让泠琏提前露露面,要是勾住了小姐的心,这婚事就铁定成了,父母两个对自家儿子的长相也是很有信心的,唯独担忧的就是泠琏一个白身,家业是依附大房的,就这点怕人瞧不上。   不过这点担忧很快就在泠琏亲自上门提亲回来后消失无影踪。据说门房一报是泠家琏少爷,那侯老爷领着老婆就亲自迎了出来,从头到尾都笑得格外热情,待泠琏说明来意,更是欣喜若狂,要不是女方要矜持,恐怕当场就要一口应下。   后来的交换八字名帖,纳吉下聘也就是顺理成章,双方似乎都很急,婚事一订,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了下月初十。   后来得知消息的泠欷倒是对二房的行动能力刮目相看,趁着那一家子精心准备婚礼的这段时间,泠欷也好继续潜心修炼。   泠欷和褚颢现在已经极为默契,呆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床榻一人一豹各占一边,共享泠欷周身似乎永远取之不尽的灵气。   褚颢有火云灵豹数千年的传承,又有泠欷的灵气供给,修炼速度竟然比泠欷本人还快出不少,不过几天身形又是迅速变大,已经褪去一身软毛,换上了成年猎豹油光水滑的皮毛,身上的斑点纹路也更加清晰,额间两道黑纹一直延伸到嘴角,看起来威风凛凛。   除了身体上的变化,褚颢还反复琢磨了几样天赋灵通。火云灵豹属性阳刚,擅长操纵灵炎,不仅不怕火烧,甚至成年灵豹口中真火可以融化坚硬的宝石。可惜现在没有机会施展,褚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可以达到将灵气转化为灵炎的程度。   另外一直研究的隐身技倒是小有成就,火云灵豹的隐身天赋不像江湖上的障眼法,而是将豹身化为“虚无”,褚颢也无法解释,但随着不断的按照传承记忆练习,他已经可以令前肢消失不见,就好像血肉都融进了空气中,因为他不只是“遮住了前肢”,而是整个前肢都消散开来,但可以通过意念控制消散开来的肢体抓住远处的东西。   可以想象当他实现全身隐形状态,不仅可以行动自如不被人发现,还可以瞬间出现在百米之外自己意念所及的地方。褚颢心里默默擦下冷汗,修仙的世界如此诡谲,难怪从前凡人都只能是附庸。    ☆、第十章      相比于褚颢的突飞猛进,泠欷这边就逊色很多,她心里也很是不甘。因为自身等级的修炼不慢,但只有不断的反复积累灵气,眼见丹田越来越宽旷,越来越充实,相信离灵气化液筑基也已经不远,却始终无法修习真正的术法,不管是攻击也好,防御也好,空有一身修为无法运用除了身体好点儿跟个废人有何区别?   褚颢见旁边的人醒来了却一直不说话,脸色也不是很好,遂用爪子轻轻勾了勾泠欷衣摆。   正自己跟自己置气的人察觉到动静,垂眼就看见长相凶残的小豹极其蠢萌的歪着脑袋,蓝色的眼珠子里写满了担忧,一肚子闷气顿时烟消云散。搂过小豹脖子使劲儿蹭了蹭,“跟我来!”   泠欷要再去父亲书房搜一搜,那么多代人积累下来的修仙典籍不可能找不到!   带着小豹迅速窜进书房,回身将门下锁。“小豹,我要找这屋子里可能存在的密室,我从这边开始,你也来帮忙,从那边开始一寸寸的摸,肯定是有机关的!”   原来是要找密室,褚颢明白,朝泠欷点点头,转身朝书房右侧没有书架那边走去。泠欷也开始重新将左侧书架上的书一册册取出小心触碰后面的橱壁,她始终坚信要是有机关的话藏在书海后面最为隐秘。   不过一人一豹搜索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褚颢将墙上所有字画都刨开来检查过,回头看看灰头土脸的泠欷,看来那边也一样。真的有密室吗?如果有密室的话那应该是一个至少能容人进出空间,空间?空间!褚颢突然灵机一动,自己隐身后散逸的身体是无孔不入的,如果是存在空间的话,只要用意念控制身体就一定能找到。   想到这儿褚颢立刻跳到泠欷身旁,冲他轻吼一声,别找啦,看我的!   “小豹怎么了?找累了?”可惜语言不通。   褚颢也不解释,左前爪一把将泠欷的手压住,眼睛看向右前爪,泠欷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就见小豹右爪逐渐消失不见。这个把戏之前泠欷已经见过无数次,“知道你厉害!别打扰我继续,小豹累了在旁边休息会儿。”想要将小豹推开,但手被它用力按住,居然抽不出来,这家伙力气可真大!   褚颢控制右爪散逸在空气中,迅速在书房各处试探,没过多久,果然让他发现了一处明面上看不见的空洞。迅速收回爪子,褚颢这才放开泠欷,一跃而起,冲到刚才发现空洞的地方。   见小豹奇怪的冲着一面空墙又抓又挠,泠欷好奇的跟上前去。   “你是说密室在这墙后面?”泠欷摸摸平滑的墙面,“这里我也反复摸过,并没有什么机关,甚至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如果真的在这墙后面的话,父亲是怎样进出呢?一人一豹看着白墙发呆。泠欷有些丧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是能穿墙而入就好了。难道前人是故意搞这么个没有机关的空墙?只有会仙术的人能进去不成?   想到这一点泠欷有点破罐子破摔,立刻盘腿闭眼,双手轻触墙面,像上次救小豹时候那样将体内灵气聚集于掌心。   闭着眼的人不知道,但是在一旁守着的褚颢顿时瞪大了眼睛,当泠欷开始释放灵气的时候墙面明显一阵波动,竟然在泠欷手触到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比她巴掌还大的云纹图案。   褚颢立刻朝泠欷嘶吼一声,好啦,可以了!   听到小豹的动静泠欷停下运气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凭空出现的图案。“真的可以!原来是要靠灵力才能看到机关!”   泠欷摸上那处图案,感觉手下的墙面微微的下陷,然后面前就浮现出一道可供一人躬身通过的小门,轻轻往里一推,石门便向里开启。   泠欷不得不感叹先人的聪明才智,想来这处密室修建之初就没有留门,而是在实墙上篆有阵法,只有用灵力催动阵法才能运转在墙上开启入口,灵力消失的话墙体又恢复如初。   师父去世后父亲没能再给自己更多的秘籍恐怕也是因为父亲自己根本无法进入。要不是重生回来莫名能够沟通灵气,泠欷怕是一辈子都无法进来这里。   让小豹先行进去,泠欷接着跟上,在他通过门口的一瞬间身后的通道就突然消失,如果站在书房里任谁都不会发现丝毫痕迹。   眼前是一条很窄的甬道,门在后面关上后就陷入一片漆黑。来得突然也没有准备火折子,正想摸黑前行的时候身前却突然一亮,是小豹!   褚颢在周围黑下来的时候也是想到要火,虽然没有点火的媒介,但是火云灵豹本身就是火源,只要有灵力就可以催动。最近修炼内丹聚集了不少灵力,褚颢意念一动,就将自己点燃。这种内部的灵火可以被控制不泄出体外,在泠欷看起来小豹的身体金红透亮的,甚至可以看到血脉流动的地方颜色更加赤红,就像一件精心雕琢流光溢彩的宝石山子。   “小豹!”泠欷想要伸手去摸,却被褚颢急忙躲开,开玩笑,现在要是摸上来手还不被融掉!冲泠欷吼了一声,注意点儿!   讪讪收回手,果然发现周围温度迅速攀升,小豹脚踩的地面都被烤得冒气青烟,应急可以,要是一直这么烤着,泠欷觉得密室都会被融掉。连忙四顾,果然在甬道墙上发现了沟槽,应该是灯油,墙上还有处拳头大小的凹槽,泠欷伸手一摸就发现了火折子,立刻将灯油点燃,沟槽里的灯油被点燃,一直延伸到大概五十步外就见前方亮起的地方是一处开敞密室。   “小豹,你的火收起来!”   褚颢迅速熄灭体内灵火,跟着泠欷向密室走去。按照这个距离来看,密室是被挖在了书房外面的庭院里,在那一方莲池下面。没想到每天经过的地方下面竟然有此玄机,希望里面藏的东西不要让人失望!   开敞的密室估摸跟泠欷自己的房间差不多大,正中间以及四周都摆着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书册,跟书房里比起来只多不少。墙边还堆放着几个大箱子,并未落锁,泠欷走上前去小心掀开其中一个,里面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白灰,估计是先人收集的奇珍失了灵气都化成灰烬了。   看看其余几个箱子,应该都差不多吧,泠欷也没了一一查看的兴趣,转身想去翻看书架上的典籍。褚颢在一旁倒是很好奇,修仙世家收藏的宝贝不至于这么不顶事吧,用爪子将箱子一个个抠开,前面两个跟先前一样,只剩白灰,但是最后两个箱子里面却是有东西的,只不过看起来都是些破铜烂铁,不免有些失望。   随手划拉两下,弄得乒乒乓乓,将泠欷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居然还有东西剩下?”泠欷走回来随手拿起一件像是短匕首的东西,此时已是锈迹斑斑,不仅刀鞘的纹路都看不见,抽出匕首,连刃口都锈没了。本想随手扔回箱子里去,脑中却灵光一闪,之前密室的门不是靠的阵法么?那些化成灰烬的想必是一些天材异宝,本身就是灵气所化,所以才无法支撑,而剩下箱子里的东西都具有形在,应该是靠符法阵法人工制造的法宝,会不会还能使用呢?   想到这儿泠欷立刻催动灵力覆于匕首之上,被灵气滋润的匕首果真迅速发生变化,匕身首先浮现奇异的光纹,这就是篆刻其上的小型阵法!随着灵气的增多,匕首肉眼可见的褪去锈迹,在一个瞬间突然增长数倍,由之前短小的匕首变成了一柄光华流转的长剑!   被手上的变化惊得差点将长剑脱手甩出,稳了稳激动的心神,泠欷细细端详这把剑,剑柄末端小小的刻着几个古字,想了想好像是-风波敛。这是剑的名字?风波敛,对于一把剑来说还真是稀奇。泠欷随手挥了挥剑,虽然她从未习剑,但剑在手中无比自然,挥动的感觉无比流畅,甚至可见剑身划过空气激起的层层波纹。   将手中剑放下,泠欷想要看看还有什么宝贝,谁知剑一脱手,离了灵气来源就迅速失去光彩,变回了那柄短小的匕首。泠欷点点头,这样也好,真正对敌的时候突然变出来一柄长剑,出其不意也许就能一击制敌。   箱子里还有刀剑长鞭各种兵器,挑挑拣拣半天便都放下,泠欷还是喜欢那柄风波敛,其余的自己又用不着。最后在箱底发现两枚朴素的手钏,看起来像是青铜,长满绿锈,泠欷拿起来慢慢注入灵气,手钏迅速变得光亮如新,近看青铜表面还有细如发丝的刻纹,让人心生喜爱。泠欷顺手就将一枚手钏扣在了腕上,看着另一枚,想了想,回头抓起小豹前爪,也给它扣了上去。   “正好两枚,这样挺好,贴身带着灵气不断,不过不知道这手钏有什么作用?不会只是装饰吧。”正说着,那手钏像是有灵一样,迅速跟泠欷建立了沟通。泠欷感觉心神被轻轻扯动,放任而去就发现一缕神识被拽入了一个偌大空间。   这是储物空间!也是曾经听师父说过的神奇物事,泠欷今天是惊喜接连不断!   “小豹,你试试看跟手钏沟通,这是随身空间!”   褚颢闻言也尝试用神识注入手钏,果然很轻易就进入了空间里面,大概有外面庭院那么宽敞,不过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朝泠欷点点头,表示自己的也一样。   泠欷迅速尝试将有东西的几个箱子收入手钏,才意念刚动,眼前的箱子就消失不见,再窥探钏中,果然多了几个箱子。又一个闪念,刚刚那柄匕首就出现在自己手上。   “哈,这下好了!这些书待会儿全都装走,免得今后出什么状况。”   说完就立刻行动,将这个密室里的书架全部装入了手钏中,领着小豹退了出去,进来已经许久,纸鸢找不到人该着急了。    ☆、第十一章      从密室中带回了大量功法秘籍,泠欷现在除了打坐修炼,就是进入空间翻阅典藏。她发现这个空间格外好用,看书根本不用将书取出,只要靠着灵力维系,用神识阅览更快更方便,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不过大量的内容对泠欷来说都是没用的,泠家收藏了适合各种灵根修炼的功法秘籍,泠欷能够修炼的水系功法术法却是最少。不过量虽不大,但却让泠欷找到了几本非常实用的,一本叫做《定风波》,正是跟她的风波敛相匹配的剑诀,一本《雾息》,是水系治愈之术。   最让泠欷满意的不是练成之后可以瞬间治愈创伤甚至起死回生,而是这本治愈之术里面有一章节是专讲神魂治疗,而学会这个不仅可以修复损伤的神魂,还可以修改常人记忆,就是俗称的摄魂术吧。虽然这种术法用于凡人太过的话有一定风险,但泠欷不求别的,有了这个,将二房一家人的记忆稍加篡改只删除关于自己灵根一事不动其他应该无碍。   收回神识,泠欷决定先从雾息练起,解决了二房一家人,才有可能暂时避入深山专心修炼。   而此时褚颢心心念念所想的是,该是时候进宫一趟了。   入夜后泠欷入定开始修炼,褚颢知道晚上这个时候泠欷一般是不会醒来,看着旁边的人像是完全进入了修炼状态,褚颢轻轻跳下床榻,避开外间的纸鸢,顶开窗户一角,悄悄窜了出去。   虽说时间上来讲是四年多以前,但帝都的环境没有什么变化,褚颢按照记忆迅速在街坊墙头跳跃。泠家离皇宫不远,没一会儿褚颢就来到了宫墙外。   皇宫的外墙颇高,除非有翅膀,不然普通人普通动物是不可能跃得过去的。但这段时间的修炼褚颢豹身不仅长大得接近成年体型,而且身形格外轻巧,爆发力强,稍稍运用灵力就可以轻松攀上宫墙。   站在墙头望向鳞次栉比的宫殿,褚颢觉得有些紧张,不知道接下来将会看到什么。   褚颢沿着宫墙前行,直奔目的地,太子居所!这个时候还未登基的储君应该在那里。   远远的褚颢就看见了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宫殿,按理说自己不喜人多,这个时候应该早就遣散了随侍一个人看奏折才对。但此时寝宫前站了成排的宫女内侍,廊下灯火通明,有人来访?这个时候是母后还是皇弟?   褚颢从墙头跃下,隐在树丛后面,幽蓝的眼睛死死盯住寝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门被打开,先出来几个宫女,跟着就见稍显年轻了些的母后也走了出来。褚颢爪子扣入土里,母后……亲眼看着自己儿子被雷劈死该多痛苦,哎,重来一次也好。   待皇后一行人离开,寝宫周围总算清净了一点,但门口还是守着几个内侍。褚颢心里皱皱眉,怎么回事?需要这么多人守着吗?飞速蹿出树丛,沿着墙角来到侧殿,刚刚有皇后的人把手,现在终于可以从这边的窗户进去。   寝宫里面没有人,这倒符合自己的习惯。褚颢环视四周之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此时“自己”已经睡下,正平躺在寝殿中央的大床上。犹豫了片刻,褚颢还是轻轻走上前去,随即愣在了那里。   眼前的“自己”的确是四五年前稍微年轻的模样,但却不是正常熟睡的样子,此时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几不可闻。怎么回事?!   做足了心理准备要同“另一个自己”见面的褚颢被闷头一击,躺着的人怎么了?正想要上前探个究竟,殿门嘎吱一响,褚颢迅速反应过来躲到了床下。   脚步声停在了床前,褚颢感觉床榻微微下陷,来人坐在了床边。   “皇兄…”一声轻唤带着无限的哀伤。   是皇弟!为什么声音听起来如此难过?   “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淇儿不想要那王位。”接着就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褚颢摒住呼吸,“自己”什么时候能醒?果然因为这次重生回来,过去的事情也被改变了吗?自嘲的甩甩脑袋,也是,怎么真的可能同时存在两个相同的灵魂。自己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里原本的那个褚颢就消失了。但床上躺着的人应该没有完全咽气,这又是为什么?   默默的在心中说了一声对不起,褚氏的未来还是要落在皇弟的肩上。褚颢有些后悔的想着,如果以前不对修士赶尽杀绝,是不是就不会招来天雷?冥冥中自己被送到泠欷身边,是天道轮回的一种补偿吗?   褚淇陪着昏睡的皇兄坐了一会儿,最终无奈的叹口气,也起身离开。褚颢这才从床下钻出,回头看看床上的人,意念牵动手钏空间,将整个身体收进其中。之前从密室中出来后就又试过,这个空间不但可以收纳活物,而且可以保持其鲜活的状态,永不变质。褚颢不想让这具没有了灵魂的身体留在这里让母后和皇弟继续伤心,消失不见也许会让他们难过一时,但也可以留给他们一个念想,也许今后某一天人能活着回来也说不定呢?   出来已经很久,环视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摆设,褚颢最终哈出一口浊气,从窗户缝隙钻了出去。从皇宫回去比来时快了不少,没一会儿就翻过院墙落在了泠欷窗前。正想要偷溜进去的时候窗户从里面一下子大打开,抬头就跟泠欷大眼瞪小眼。   “去哪儿了?”褚颢修炼是靠着泠欷周围的灵气源,就算泠欷进入修炼状态不知外物的时候也能通过灵气场的变化感知跟同自己分享灵气的褚颢有何动静。今晚泠欷早早入定,但良久都没有感觉到褚颢的加入,睁开眼睛发现哪有小豹的踪影!从没有上锁的窗户判断,小豹应该是从那里钻出去的。   “先进来再说!担心死我了。”虽然小豹现在已经不是羸弱的新生儿,甚至还颇有神通,但毕竟外面人多,被围攻之下能否逃出生天谁也说不准。   褚颢听话的从窗口跃进屋内,知道自己擅自离开让泠欷担心了,待泠欷将窗户重新锁严,立刻走上前去垂下头蹭蹭泠欷大腿,细长的尾巴钩缠在泠欷腰间,是前所未有的亲昵。   见小豹如此撒娇卖乖,泠欷担忧了一晚上的怒气骤然散去,伸手摸摸豹头,“好了,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憋在家里肯定闷的慌,”想着泠琏的婚事就在眼前了,泠欷狡黠一笑,“再过半月咱们就可以天高任鸟飞,我带你进山以后可以自在修炼!”   被人轻柔的抚摸前额,褚颢只觉得整个豹身都懒洋洋的舒爽至极,眯缝着眼睛,听到泠欷的话,从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表示知道了。   *   泠琏的婚期如约而至。   初十那天刚破晓,二房一家人就转得跟陀螺一样忙了起来。约定的时辰一到,泠琏就一身鲜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朝盐帮侯府行去。   侯家也早早就准备妥当,新娘侯因带着繁复的发冠盖着红盖头紧张的坐在房里等候如意郎君。   “来啦,来啦,小姐,新郎官的迎亲队伍来啦!”贴身嬷嬷也是一脸喜气,刁蛮小姐总算嫁出去了,“大少爷快请!”   时人习俗家里有女儿出嫁的都要由长兄背出家门亲自交到新郎手上,侯因哥哥好几个,都挤了进来要送宝贝妹妹。嬷嬷扶着侯因伏上她大哥背,其余几个哥哥随行身侧一路将人送到大门口,颇有点舍不得的味道。   泠琏见门口来人,立刻翻身下马,迎上前去,看着心心念念的美娇娘披着盖头出来,整颗心砰砰直跳。   哥哥们再舍不得也不能耽误吉时,将妹妹小心的送进泠琏怀里,纷纷上前拍着新郎肩背,“妹夫,今后因因就交给你了,可不准欺负她!”   泠琏被拍得生痛,暗道哥哥们手劲儿真大,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居然有个如此娇美的妹妹。面上不改激动的欣喜,连连应诺,一个潇洒的纵身,抱着怀里的新娘跃上马背。泠琏也是有心在侯因哥哥们面前露一手,小爷也是有点功夫的。被抱着的侯因心里更是美滋滋,这个夫君果然如那天所见,不同凡响啊!   迎亲队伍绕城一周,压着吉时回到了泠府。因为泠琏成亲,泠欷特地做面子将泠府正堂借给二房,泠愉果然感觉颇有面子,在来喝喜酒的众宾客中间游走,背脊打得挺直,仿佛自己是泠家的真正主人一般。   新郎抱着新娘过了火盆就直抵堂前,礼官大声吆喝着拜天拜地拜高堂,最后小夫妻两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宾客里面的年轻人都跟着起哄,一窝蜂追着新郎新娘要去闹洞房,被泠琏早早安排好的人给拦在了门外,开玩笑,念想了多日的娇妻,怎么能让外人先看了去。   扶着娘子在床沿坐下,泠琏心急难耐,口上说了一声,“娘子,失礼了!”伸手就去揭红盖头。   侯因一直处于甜蜜的紧张状态,但也知道洞房花烛意味着什么,轻咬着下唇垂下眼帘,看着泠琏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盖头下方,缓缓揭开。   顺着泠琏的动作抬头,眼前的人身着红袍更显的英俊无双,侯因不胜娇羞的错开眼,等着丈夫接下来的动作。可是等了几息,面前的人还傻站着没有动静,侯因终于将临行前嬷嬷反复叮嘱的端庄矜持四个大字抛诸脑后,红着脸伸手抚上泠琏胸前衣襟,有些扭捏的开口,“傻站着做什么?”就算是平日大大咧咧惯了的人,在新婚之夜还是很羞涩的。   被摸上了手,泠琏才从震惊中回神,盖头下面的人虽然长得不差,但绝对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随即拍掉胸前的手,脱口而出,“你是谁!?”    ☆、第十二章      被丈夫凶狠的拍开手,还被语气恶劣的质问,侯因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有些愣愣的,“我是你刚娶进门的新娘啊!”   泠琏简直难以置信,“不可能!我要娶的是盐帮侯家的嫡小姐侯因,你这个冒牌货从哪里冒出来的!?”新娘子一路都盖着盖头,说不准在侯家的时候就被掉包。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侯家又反悔不想嫁女找个粗野丫鬟来糊弄泠家!?   被泠琏厉声喝斥,侯因总算回过味来,“本小姐就是侯因,你什么意思!”高声喝回去,直接站起身一巴掌呼上泠琏白净的脸颊,“怎么,都娶进门了还想反悔!?你以为我侯家好欺负的!”   没想到这个冒牌货还敢直接动手,正派夫人都不敢对相公上手的,觉得自己被深深愚弄了的泠琏火气腾腾上涌,一把抓住侯因还想呼过来的手掌,反手就要呼回去。可惜侯因不是寻常女子,眼明手快躲过去,另一只手迅速出拳,正中泠琏鼻梁,当场两管鼻血就喷了出来。   “还敢跟本小姐动手!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之前的翩翩公子明明那么气质超群,没想到竟然是个对女人动手还打不过的孬种,还口口声声叫自己冒牌货,侯因想明白了,这人分明就是看上哪家野女人了误以为是自己,阴差阳错娶了自己。可是这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侯家小姐嫁人了,想悔婚?没门儿!   侯因看也不看捂着鼻子蜷在地上的泠琏,扯下头冠,一把拉开房门。门外本来要吵着闹洞房的人顿时鸦雀无声,刚才里面的动静那么大,多多少少都听见点儿。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找打啊!”侯因原形毕露,发起威来气场全开,围观人等作鸟兽散。   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连忙上前,“小姐,这,”看看屋内地上的新姑爷,有些欲言又止。小姐都嫁人了脾气还是不得收敛,心里叹口气。   “这什么,去把爹娘和哥哥们都叫来,我倒要看看这泠家二房到底多大能耐,敢悔婚!”   小丫鬟心里一惊,蹬蹬就跑了出去。   *   作为地盘的主人,泠欷当然出席了婚宴,可也一直叫人盯着后院动静,这不,才刚送进洞房不久,好消息就回来了,据说泠琏被直接打地上趴下了。   心里对侯家小姐竖起大拇指,盘算着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二房的事情,泠欷可不会插手。   没多一会儿住得不远的侯家一行人就急急忙忙的杀了过来,侯因几个哥哥都是拿槍带棍的。一干宾客被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纷纷向泠愉告辞遁走,很快大堂里就剩下泠侯两家人。   “泠二,老夫看你大哥在京城也曾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识抬举,我侯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儿子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气,人都接进门了还有反悔的道理!?”   泠愉一直忙着接待宾客,还没能闲下来听下人的汇报,被侯老爷劈头盖脸来这么一出,直接懵了。   “亲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会悔婚!误会,都是误会!”连忙说软话。   这时侯因也拎着泠琏从后院出来,将人往堂上一扔,见着父母哥哥们,刚刚还趾高气扬的人眼泪变戏法似的就滚了出来,“爹,娘,哥哥!”直接扑到母亲怀里,“这泠琏原来不想娶我。”越说越委屈,哭得侯家男人恨不得扑上去将泠琏踩死。   泠愉见儿子鼻青脸肿被人拖了出来,大惊失色,“琏儿!这是怎么回事!”   泠琏完全打不过侯因,被揍得够呛,此时见着父亲终于有点底气,虽然侯家不好惹,但无论如何不敢娶这么个野女人回来的。   “父亲,这不是孩儿想娶的人!孩儿看上的绝对不是这么个泼妇!这亲结不成了!”   泠愉又懵了,当时人是儿子非娶不可的,现在在儿子口中又变成了泼妇。侯家人还在呢,这可如何是好。   泠欷在一旁看着,趁二房愣神的间隙跃歩上前,冲侯家人一福,“侯老爷,这门婚事既然是二房与侯家过了明媒的,就不容抵赖。”又转头朝泠愉说,“二叔,我泠家人敢作敢为,堂兄这样做是想要毁了人家姑娘名节吗?这件事我作为泠家家主,是要站在侯老爷这边的,如果二叔执迷不悟,二房还是早些分出去单过吧。”说完也不留给二房说话的机会,朝侯家再一拜,“这里我这个小辈也不方便多说,侯老爷请随意。”说完就迅速退身出去,将前堂留给这结亲不成反结仇的冤家。   后来发生什么,泠愉如何周圆等等细节泠欷就不知道了。不过第二天得知当晚泠琏就被侯家人架回了侯府,嫁女变成了迎上门女婿。泠二婶当场昏了过去,泠愉也气得差点咽了气,天一亮又备上好礼往侯家赶,希望能把儿子给救出来。   这样的发展倒是有点出乎意料,本来只想给二房添添堵,没想到泠琏整个人都搭了进去。泠愉现在还想着能够跟侯家和解,可在泠欷看来,人都掳回府了,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到最后泠愉恐怕还要回头来求自己,甚至以灵根一事要挟。   幸好趁着这段时间的钻研雾息摄魂术已经小有所成,正好可以从泠二叔二婶开始试试手。不过不知道是否能成功,总不能一上去就提灵根的事情。泠欷眼珠子一转,想到个办法。   当天入夜,下面汇报说泠愉又是垂头丧气的回了院子,一进门就跟二婶吵了大半个时辰,大抵是二婶埋怨他们父子俩当初鬼迷心窍摊上这桩婚事云云。泠欷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大概下人都歇下的时候,朝小豹打个眼色,“咱们走!”   褚颢会意,迅速隐身,这半个月足以让接受了传承侯修炼速度飞快的褚颢练成隐身技,此时已经可以自如的隐身和重现。   通过灵气场,泠欷能够分辨出小豹正跟在身后,安心的悄悄朝二房院落走去。来到泠二叔二婶的房门口,泠欷也不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   因为泠琏的事情闹心,两口子也完全没睡着,听着门口响动立刻坐起身来,就看到泠欷绕过屏风走进了里间,还顺手将桌上的灯点亮。   “欷儿,这么晚了这是做什么?”泠愉一脸憔悴,丝毫看不出前些天的春风得意。   泠欷悠哉的坐下,“二叔,欷儿刚刚梦到父亲了。父亲说他死得好冤啊!”   泠愉闻言一愣,倒是泠二婶迅速开口,“欷儿,梦哪能当真,你这是太过思念亡父。”   泠欷也不理,“父亲说他已经知道是谁害死了他,说要领路带我来抓凶手,我这就跟着来了。”平静的语气在深夜里显得格外诡异,泠欷突然看向泠愉方向,“父亲,您肯定吗?”   被泠欷询问的语气弄得莫名其妙,正想要喝斥她乱闯长辈卧房,就感觉脖颈间滑过什么凉凉的东西,顿时吓得浑身发抖,难道大哥真的回魂了!泠二婶感到泠愉的僵硬,刚想拉拉他,就发现还盖在身上的锦被被什么东西拽住一下翻到了地上,顿时不敢动弹。   这当然都是隐身的褚颢在捣鬼。见差不多了,泠欷站起身走到床前,看着受到惊吓的夫妻二人,伸出手开始释放灵力。意念加于灵力之中,试图清除他们刚才关于自己来到房间的记忆。   本来只是吓僵的二人突然垂下手臂,眼睛也失了神,直到泠欷带着小豹悄悄离开后良久,才回过神来,互相对视一眼,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干什么,为什么被子掉到地上去了,很是莫名。   见摄魂术起效,泠欷很是满意,怕伤了人本源,不好接连施法,隔夜又悄悄潜入房间,这次将夫妻二人关于自己灵根的记忆都清除了,只剩下泠琏。   不过有小豹在,泠欷很快就找到了机会,先派小豹隐身进侯家摸清地形,知道泠琏被关在哪里,再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带着小豹翻墙而入,很快找到人永远解决了隐患。   其实褚颢很好奇为什么泠欷不直接将人杀了清净,不过不能说话无法从泠欷口中得到答案。泠欷当然是恨不得二房一家全都去给父亲给师父陪葬,但想了想,死对他们来说也许太过轻松,他们不是想要钱吗?对于这种人让他们一无所有才是最好的打击。   泠琏悔婚不成反倒成了上门女婿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天,是泠欷怕把二房逼太急,差人去堵了众宾客的口,加上侯家也不想女儿声誉受损,才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但眼下看来这上门女婿是当定了,侯家也没必要继续隐瞒,而泠欷从旁授意,很快当天目睹了洞房暴力事件的宾客就将这个大八卦添油加醋的宣扬了出去。   泠欷掐准时机,以二房悔婚行为有辱门风为由上府衙报备,要求将二房逐出出泠家,同时去信青州本家,让泠愉在毫无准备之下就被扫地出门。   被赶出泠府,二房就失去了经济来源,而且被逐出去和分家产单过是不一样的,现在他们带不走一丝一毫。虽然二房这么多年没少私藏钱财,但突然要重新购置房产,还要继续跟侯家打点周旋,私房很快就见了底。泠愉的一众妾侍则将能拿的都争抢一空,纷纷出走,下人仆妇也早就散得一干二净。不久侯家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泠琏与下人私通,捉奸在床后还试图反抗袭击侯老爷,被当场乱棍打死,至于真相如何没有人知道。钱财没了,儿子没了,泠二叔泠二婶这回是真正的一无所有,至于后来他们如何了,泠欷不再关注,恶人有了恶报,足矣!   对于泠欷来说修仙才是真正的大事,这不仅是泠父一生的心愿,还因为泠欷想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神秘力量将自己救了回来,如果自己真的是彤仙小世界修士未来的希望,那么就必须担起这个责任。   泠府现在清净了,也不用担心被家里人算计,泠欷将一应事物全都交给升管家和纸鸢打点,以外出游历为由带着小豹暂时离开了帝都,这年泠欷刚满十二岁。    ☆、第十三章   新雨后,原本被骄阳炙烤得有些粘稠的空气重又恢复清莹。山峦被一层薄薄的似雾非雾的蒸汽拥笼着起伏游走如龙。万物蛰伏于密林间,只偶可闻有飞鸟清啸。   若是仔细分辨,就可发现一望无垠的幽绿树海间有一处不过方寸之地微微泛着柔光。   那里的树木似乎比周围的都略高一些,树冠间时有禽鸟亦或是小兽停留攀爬,树干上覆满奇异的菌蘑,有硕大的彩蝶萦绕翩飞。   聚集了如此多生命的地方却出奇的静谧,似乎都怕惊扰了此时空气中缓慢但坚定流淌着的暖潮。   可惜这种静谧很快被一道从远处飞袭而来的金色所打破。停在林间绿地上的是一只通体泛着金光,身覆黑色斑纹,足有一人高的巨型猎豹。   碧蓝的竖瞳微眯望向树冠,厚重的前爪就地一拍,豹身腾起,后腿在树干上借力,下一瞬就落在了半空中悬在树冠之间的藤架上。   有人正闭目盘腿静坐在藤架中心,看上去是个正值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   简单素白的薄衫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长发未束,披过肩头垂下腰际,最后铺散在绿藤间,漆黑如墨。莹润有泽的肌肤白皙透粉,薄唇微红,看似已入忘境,却若有似无勾着一丝笑意。   藤架似是不堪重负,在猎豹向少女接近的缓步中轻摇,发出吱吱声响。   “这么快回来?”静坐之人终于睁开双眼,瞳孔竟有别于常人隐隐透着蓝光。   “突破了?”声音却是从那猎豹口中发出!沉缓的男音,不答反问。   少女探手轻抚走近的猎豹,眼神温柔,“下一次便可结丹。”   猎豹凑近温热的躯体,享受般扬起头,任那纤细的手在光滑的皮毛上游走。   一人一豹正是泠欷与褚颢。此处距离褚氏王朝帝都千里之遥,最初带着小豹离京,泠欷一心想要找个深山野林潜心修炼,奈何上辈子也没出过远门的她对帝国的地理山水是一窍不通,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初次离家,衣食住行都是问题,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女孩儿要跟一头畜牲相依为命,也许在常人看来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泠欷不是常人,伴随着重生而来的是对未来仙道一途的骐骥,她不容许自己轻易向艰难困苦低头。况且她并不是毫无准备,离家之前那段时间她搜集了大量物资,吃的穿的用的,将小豹的手钏空间塞的满满。   更幸运的是离开褚府的时候泠欷对于灵气的吸收已经到了饱和状态,丹田内灵气雾仿佛已经随时可以凝结成液。当天泠欷就带着小豹进了帝都郊外的深山,觅得一处山洞,交代小豹为她保驾护航后就进入了长久的入定。   一开始灵气的吸收已经非常缓慢,不止已经充实的丹田,到后来泠欷觉得全身经脉包括每一处肌肉每一处骨骼都被灵气填满。   书中记载由炼气到筑基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只要有充足的灵气和足够的耐心大多数修士都能晋级。   泠欷不缺灵气也不缺耐心,这个过程虽然漫长,但当她觉得灵气将要撑破皮肤暴涌而出的时候丹田突然起了变化。原本弥漫的雾气开始顺着一个方向旋转,察觉到这一变化,泠欷福至心灵,有意识的催动雾气加速运转。   之前已经停滞的灵气吸收重新开启,并且速度远远胜过之前的每一次,丹田内的雾气漩涡疯狂的卷入可以抓住的任何灵气。   泠欷可以“看”到雾气越卷越快,漩涡眼的位置已经逐渐开始有液体滴落。而守在洞口的小豹也可以感受到泠欷周围的灵气有规律的围绕着她旋转。   漩涡到后来又越来越小,直至最后一滴灵液滴落后完全消失,泠欷丹田内出现了一个仿佛漂在空中的半透明水球,轮廓并不规整,时刻有灵气散逸又有灵气被吸附,就像是透过雾气看空中红日,有一层似薄纱的介质环绕。   入定中的泠欷从内窥中睁眼,这是成功筑基了。轻轻吐出一口有些湿濡的雾气,泠欷打算再接再厉继续巩固境界。   这时小豹却跑了进来,咬住泠欷衣摆使劲往外扯。褚颢本来守在洞口,眼见泠欷周身灵气旋转越来越快,到后来可能是她境界变化的瞬间,那本来只有他和泠欷可以感受的灵气竟然发生了变化,变得肉眼可见,甚至牵连外界空气。他跑出洞口就被外面飞沙走石的景象惊呆了,山林里像是刮起了龙卷风,尘土树叶乱飞,卷起的风柱直冲云霄,遮天蔽日。   这是修士筑基引起的天象变化,若是在从前本不用大惊小怪,但在凡人的世界里这就是天大的事情,必定惊动朝堂。   “小豹怎么了?”泠欷顺着他起身往外走,果然见方才的异象还未完全散去,天色阴霾乌云翻滚,看似大雨几欲倾盆而下。   一手抚着豹头,泠欷叹气,“看来必须马上离开。”不过书中不是说修道之人进阶会招来祥瑞,往往彩云蒸腾霞光万丈么?为什么自己筑基却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然而没有时间多想,她只有带着小豹继续沿着山脊前行。   彤仙小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凡人王权占据整个地大物博的中央大陆,占尽了天时地利的便宜,加上超越一切种族的繁衍能力,现如今可谓是彤仙小世界的真正主宰。   帝都位于中央大陆西北,传说中更北面是荒芜的极寒之地,更西面是广袤无边的海域,无人知道海外有什么,有前人将那片海称作极乐海。   凭着这些从前只言片语听来的信息,泠欷决定朝东走,虽然东边和南边有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只知道中央大陆尽归王土,有凡人的地方总不会有什么对她来说的真正危险。   筑基后不用进食,泠欷也不打算将储物空间里的食物扔掉,一来现在没什么别的东西需要储藏,而来暂时还可以留给小豹,等小豹也进阶无需食物的时候也许还可以用来接济凡人。   倒是储存的衣物消耗很快,在山林间行走难免脏污。不过后来泠欷又在手钏中的藏书里发现了净衣术的记载,不仅自己可以随时保持洁净,还可以顺带帮小豹清理皮毛。   对于这一点泠欷很是惊奇,在她的认知里大猫也是猫,不应该都会自己舔舐毛发保持清洁么?但小豹似乎很不喜欢,偶尔抬起爪子□□几下都很快放下。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小豹的壳子里住的是一代帝王,每每遵循本能抬起爪子后都会深深后悔,更不可能去自舔毛发。褚颢对于泠欷学会了这门法术深表欣慰。   他们避开人烟,在山林间潜行,偶尔停下修炼,时间过得飞快。   小豹如今身形巨大,相比普通野兽大了数倍不止,四肢着地时已经跟泠欷差不多高。除了体型的变化,当然最值得惊叹的还是他的修炼速度。   妖兽的修炼境界与人类修士不同,没有那么多细分,但有一点相似就是妖兽也要结丹,被称之为妖丹。有了内丹的妖兽才算是真正踏上了正轨,而短短四年时间,褚颢就突破了这一界限。   不仅如此,早在两年前褚颢就实现了现阶段最大的一个愿望,那就是口吐人言。最开始发现自己能说话的时候褚颢并不开心,大概跟妖兽化形类似,实力不够的妖兽就算化形也是从婴孩开始。   第一次发声时褚颢就被打击到了,他无法接受从自己口中发出如三岁孩童般稚嫩的声音。于是他能说话这件事直到后来很久泠欷才知道,当然那时候褚颢已经能够修饰声线,给她听到的是跟从前身为帝王时颇为接近的低沉嗓音。   而泠欷也进境飞速,从炼气到筑基不足一年,从筑基到即将结丹不足四年,放在从前都是被惊为天人的资质。这四年间泠欷也完全褪去了那层略显幼稚的外表,出落成气质出众、仙气飘飘的灵动少女。   这处林间藤架是她们最近的落脚点,比起阴冷逼仄的山洞,泠欷还是喜欢这种藤蔓搭建的吊床。这也是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停留最长的一次。   以前泠欷每次修炼褚颢必然守护在旁,但后来随着远离人烟,加上泠欷的修为日益精进,已经无需照看。所以每当她需要长时间入定的时候褚颢都会自去别处修炼。   褚颢火云灵豹的传承很多绝技都需要通过不断的实战才能抓到关窍,现如今没有妖兽修士跟他实战,唯有跑到山中去找凶猛野兽练手。在他们现在的落脚点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如今大型走兽几乎绝迹,所以这次褚颢也是早早归来,回到泠欷身边,当然这里面也有挂心她的原因。   从前也许是因为在一个地方停留不久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还离凡人聚居地太近的原因,泠欷并没有发现自己可能给周围环境带来的变化。   后来长时间在一处滞留修炼,一人一豹才惊觉周遭的奇妙变化。大概是灵气充裕的时候遗留下来的生灵,因灵气枯竭而演变成平凡的动植物,被泠欷自带的灵气滋润竟然开始焕发出不一样的生机。   那些硕大的蝴蝶,眼睛透着智慧的飞鼠,色彩斑斓的菌蘑,都是因为泠欷才得以出现。不过这些生命就没有褚颢那么幸运能激发血脉里的传承。 作者有话要说:  换地图啦,这章过渡。 ☆、第十四章      “小豹,上次你说这附近可能有你先祖的埋骨地?”泠欷从盘腿入定的姿势解放出来,曲起一腿,左手抚着小豹,右手随意搭在膝盖上。   褚颢眯着眼睛享受脖颈间的轻挠,闻言开口,“传承记忆里的彤仙小世界与如今有很大不同,沧海桑田,我也不确定。”   他跟着泠欷来到这片树海的时候就隐隐有所感,几番对比之后竟然发现此地跟传承里述说的先祖埋骨地有几分相似。虽然他们手上有后来从凡人集市上换来的中央大陆地图,但上千年的演化变迁已经让人摸不着头绪。   “既然我们已经在这儿,总要探一探才能死心。”随着境界提升,泠欷越来越觉得她自带的灵气并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照此下去总有完全耗尽的一天,如果有任何找到这个世界灵气枯竭原因的可能,她都想要试一试。   而古时灵兽的埋骨地,这样一个勾连古今的地方,也许还能发现点线索也说不一定。当然泠欷对于那里埋葬的天材地宝不抱希望。   褚颢沉吟片刻,“好,如你所愿,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地方。”泠欷的想法褚颢当然知道,虽然寻找灵气枯竭的前因后果对褚氏王权来说并不是好事,但现如今他自己的性命是靠着泠欷的灵气维系,况且出于私心他也做不到背弃对方。   火云灵豹先祖埋骨地,那里或许的确会有古时灵豹遗骸,但真正的大能早已飞升,根本不会留有遗骨在下位面世界。对灵豹后世子孙来说埋骨地真正的魅力在于各代先祖搜集并藏在那里的各种宝贝。   “在这里也有一阵子了,我们走吧。”泠欷挥去停在右手上的一只彩蝶,站起身。   “这附近我天天转悠,并无感应,继续向东可好?”褚颢自然地在泠欷旁边伏下豹身。   “相信你的感觉。”泠欷也不扭捏,跨腿骑上去。褚颢直到背上的人坐稳当了才直起身,爪子一刨,窜出树冠向东飞驰。   泠欷这几年除了境界提升,各种基本仙术也没落下,其中对于定风波剑诀的修炼更是专注。她当然早就可以御剑飞行,只不过有小豹在,泠欷更喜欢伏在光滑温热的皮毛上。每当此时她都止不住的想,难怪古时修士都喜欢豢养灵兽当坐骑。   褚颢驮着泠欷离开之后,那挂在树干间的藤架突然发生变化。原本已经生机断绝的藤蔓陡然回春,有些干涸枯槁的蔓条重新变得油绿,肉眼可见那断腾迅速发芽生根,根须狠狠扎进粗壮的树干,嫩芽抽长变作新的枝条,竟像动物一般张牙舞爪动作敏捷的探向聚集在周围的活物。   被缠住的小兽同被扎入根须的大树一样,迅速被抽干了生气,化作一团白灰,而那藤蔓越来越声势浩大,直到将先前被泠欷的灵气唤醒滋养的生命尽数吸干才餍足一般缓了动作。   这时绿光闪现,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一般的绿藤凭空消失,在原地站起一位青衫男子。   不同于之前藤蔓形态的狰狞弑杀,那青衫男子眉目清秀柔和,嘴唇饱满透红,身形修长匀称,跟帝都里那些风流公子哥儿无甚区别。   只是男子看向泠欷二人离去方向的黑瞳闪烁着压抑又兴奋的光彩,配着唇角向一边勾起的弧度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褚颢一口气飞出老远,直到出了他之前的狩猎圈才开始减速。   “只知道大致在这片树海的东面,那种感应只最开始出现过一次,现在没有任何感觉。”   听见小豹好听的男音从下面传来,本来闭目养神的泠欷睁开眼,摸一把豹头,“不着急,”看一眼下方似乎密不透风的树冠,“我们下去吧,多走走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褚颢降低高度,突破茂密的树冠,落到铺满厚厚树叶枯枝的地面。泠欷也一跃而下,脚踩到枯枝上却没有下陷,整个人像是没有重量一般。   树林里四周景物凌乱却有序,看似处处不同却又处处相同,根本无法辨认东西。而泠欷却能准确的分辨出方向。   天生水灵根加上长久以来对水系功法的修炼,泠欷能敏锐的感觉到环境中的水分分布,她带着小豹往东能够在这片广袤的树海间不迷路正是因为她一路沿着脚下暗河的流向辨别方位。   “小豹,你尝试感受一下周围火元素的分布。”小豹是火属性的妖兽,对火元素的感知应该很灵敏,而火云灵豹的埋骨地想必跟火也脱不了干系。   泠欷早已经对前方的水脉了如指掌,地下暗河虽然纵横交错但都是向东流的,但在大约百里之外却突然转弯向南流去。泠欷猜测这片树海恐怕也就在那里到了头,因为地面上的水元素大多集中在这些根深叶茂的绿树中,而百里之外这种水分密布的感觉陡然消失。   若是按照水火不相容的道理,泠欷直觉判断埋骨地极大可能并不在树海里面,而是在百里外树海突然断开的地方或者更往东。   “真是神奇,我们身处的这片树海感觉不到任何火元素。”   “感觉不到就对了。”泠欷将自己的判断说与他听,最后总结道,“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典籍中记载五行方位说,火主南,但小豹你一开始进入树海时对埋骨地的感应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在这里,或者树海尽头水气断绝的地方。”   “至于你的祖先为何弃南不用选在极东之地,大概只有往后小豹飞升,去上位世界找你先祖解答了,哈……”虽然这几年泠欷性子比较之前沉稳许多,但总是在一些小地方忍不住想要挪揄几句。修仙之道漫长且寂寞,能有一只口吐人言的战宠陪伴,时不时调剂下枯燥的修炼,泠欷是感激的。   褚颢圆润的耳朵轻轻抖动,从前还没感觉那么明显,现在泠欷年岁增长,出落得越发好看,特别是笑起来声音仿佛自带电流,每次都让他心里颤巍巍的,当然不是害怕的那种,具体是什么褚颢觉得难以启齿。   “那我们直接去树海边界吧,上来!”   这次他们目标明确,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上很多,鸟瞰碧绿一片的树海,已经开始稀疏起来。   到泠欷之前感觉的暗河改道的方位,树海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大片光/裸的赤岩向更东的地方蔓延开去。   而这片火红的土地并不是一望无际,在遥远极东的地方,有浓稠的黑雾突兀的出现在天地间,状似城墙却勾连天地。隔得太远,无法知道那浓黑的雾墙到底是何物,不过泠欷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褚颢同样盯着远处的奇异景象,“不是说整个小世界灵气枯竭?除了你,为何还会有超出凡人认知的存在?”那样壮观的黑雾,遮天蔽日,绝不可能是自然产生。   “不知道……”泠欷神色凝重,重生以来发生太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难保那黑雾也是随着自己重生而来?不过这也隔得太远了。   “密室里的书大多翻过,并没有提到过这样的黑雾。” 泠欷打算得空需要重新翻一番,也徐还有遗漏。   “不过这片赤岩地倒是非常符合火云灵豹埋骨地需要的环境。”   褚颢也点点头,的确,这里的火元素铺天盖地,他此刻感觉浑身通透,非常舒服。   “小豹现在能感应到火云灵豹的召唤吗?”   褚颢垂头闭目,仔细寻找心中最开始感受到的那种悸动,试图将那种感觉同现在所处的这片土地链接起来。大约盏茶功夫,再睁开眼,看向泠欷无奈地摇摇头。   “没有?”若是真的存在,只可能在这里,“小豹你元素化试试看。”褚颢的隐身技能后来被泠欷称作元素化,倒是十分贴切。   闻言蓝眸一亮,褚颢果断将自己身体化作虚无,任由空气中的火灵引导。   褚颢感觉自己没有丝毫重量地浮在空中,他不做任何动作,但是能感觉有无形的一股力量轻轻扯拽。   泠欷耐心立在原地,眼见小豹消失,没多久又凭空出现,对方一双竖瞳神采奕奕。   “找到了?”   “找到了!”   褚颢急切的朝着一个方向奔去,泠欷御剑跟上。原来赤岩地并非全部都是一块块裸/露的岩石构成,飞了不到一炷香时间,眼前的大地就露出了在远处无法看到的沟壑。   这是一处大概十丈宽,但深不见底的地缝。泠欷落下地面,站在褚颢旁同他一起望向深渊。   接近开口的地方还能看清有凌乱石块镶嵌在两壁,数丈之后就是一片漆黑,不知道这地缝到底有多深。   泠欷随意踢向脚边一块石头,过了好久还无法听见石头落地的回响。   一人一豹对视一眼,   “下去?”   “下去!” ☆、第十五章      地缝下面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泠欷没有骑上小豹,而是选择自己御剑,要是遇到危险分开两边总比抱成一团更方便应对。   褚颢在前,泠欷在后,顺着崖壁缓慢下潜。过了最开始还有光亮的一段,褚颢就主动点燃血液照明。本就炎热的赤岩地缝加上褚颢的灵炎,顿时更热上三分,幸好泠欷体质特殊,灵液在血脉间流转带走燥热,始终保持心底清凉。   此处虽是大地裂缝,但两边崖壁上除了土石再无他物,没有虫蚁,更没有植物,连深土中常见的植物根须都没有。这是一个完全屏蔽了任何活物的地底世界。   不知道到底下行了多深,缝隙已经越来越窄,到最后已经无法御剑。泠欷直接站在窄缝上,脚下的缝隙像是一条墨线。   褚颢看她一眼,“到头了……”   “下面还有!”泠欷抽出风波敛,凝气于剑,重重/插/进那缝隙。   窄缝的宽度刚好容剑身通过一半,再想往下深入竟然动弹不得。明明是泥土岩石,金属利剑竟然无法击破!   泠欷蹙眉,再次运气,不过这次不是外放灵气,而是直接在体内将灵液转化为水元素,注入风波敛。   泛着银光的剑身霎时笼上蓝烟,带着泠欷修为的水元素迅速浸润剑身两侧赤岩,原本坚不可摧之物瞬间以泠欷为中心坍塌开去。   地缝开始扩张,发出轰隆巨响,土石倾盆砸落。在水元素瓦解赤岩的刹那,泠欷就迅速收剑,同时大喝一声,“快下去!”   褚颢一直摒息在旁,见泠欷得手,十分默契将灵炎外放。火红的光瞬间将他和泠欷包裹,在外形成一道烈焰屏障,落下的石块一触便融,跟火焰化为一体。   而在灵炎屏障里面的泠欷除了更热,却不受丝毫影响,不得不感叹褚颢近年来对灵火的操控日益精进。   下落的节奏被褚颢控制得很好,方才山崩地裂的动静过去之后他们也刚好落到地底。褚颢收起外放的灵炎,辨认现在所处空间。   这里是个穹顶洞穴,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应是灵豹先祖用仙术开辟。   洞穴两端各有一道石门,门上都刻有奇异的纹路,看着十分相似,泠欷并不认识。倒是褚颢心有所感,径直朝着右方石门走去。   褚颢双眼迷离,像是着魔一般抬起前爪,仔细描摹门上深痕。从泠欷的角度看去,那纹路被豹爪抹过的地方开始泛起金色,到后来竟然像是注满流金似的顺着小豹的动作缓缓流淌。   泠欷瞬间反应过来,这里应该跟泠家密室一个道理,都是阵法!小豹跟着自己修炼,既已结妖丹自然可以灵气外放,加上血脉中的传承,自然而然就开启了门上阵法。   果然,当豹爪抹过纹路末端,流淌金液瞬间大亮,石门轰隆隆陷入地面。   泠欷简直想笑,没想到火云灵豹的祖先竟然跟人修这么相似,之前还以为灵兽的埋骨地会像普通野兽洞穴那般呢。   不过想来也是,古时灵兽就算身陨,剩下的皮毛骨骸都是炼器炼药的珍贵材料,若不如此设防,恐怕早就被先时修士盗取一空。   不过跟着小豹进入室内后,泠欷就笑不出来了。   门后的内部空间比外面的穹顶洞穴还要大,但偌大的地方竟密密麻麻摆满了……石棺!?   “这是怎么回事?”泠欷有点不确定,“不是火云灵豹的埋骨地么?”为什么会有石棺?   褚颢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先前凭借心底那丝对先祖召唤的回应开启密室,没想到眼前会出现这番景象。   虽然有传承记忆,但里面并没有关于眼前景象的解释,里子里是一介凡人的褚颢歪歪豹头,“难道先祖都模仿凡人以棺椁安葬?”   “可……”可是灵豹个头都不小,这小小的石棺分明是按照人类体型打造。   褚颢的疑惑泠欷也有,口上道一句,“得罪了!”朝面前最近的一具棺材走去,使力推开棺盖,褚颢也连忙跟过来探头一看。   “这……”一人一豹除了面面相觑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石棺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滩白灰,若是仔细辨认还能看出,这白灰竟是隐隐现出人形轮廓。   “小豹确定这些是你先祖?”泠欷越发怀疑褚颢搞错的可能。不为别的,书上明确记载,化形妖兽或灵植,也叫做妖修,若不得飞升陨落后会立刻现出本体无法维持人形。   按照先前的理解,彤仙小世界灵气不明原因日益枯竭,小豹的先祖自然也被波及无法大道飞升。那么寿数尽头的灵豹回到历代相传的埋骨地寿终正寝,死后恢复豹身。年岁老去,就算枯骨尽数成灰,也不可能是眼下形态!   褚颢对于这点没有丝毫迟疑,“我确定这里就是火云灵豹的埋骨地。”说完他们同时陷入沉思。   若是一切都没有错,那么错的就只可能是对于灵豹死因的推测。   密室里排列有上百的石棺,泠欷褚颢不信邪,一一打开看了,具是一模一样的人形灰烬。不像是后人安葬,倒像是集体自杀。   但无论何种死法,灵豹最终都会恢复豹身,这点也解释不通。有什么死法可以突破这种限制?   上百的化形妖修为何选择一起安静的消亡在地底?就算灵气枯竭无法飞升,但化形妖修寿数上千年,完全没有必要自我了断。而且这里居然没有一具普通灵豹骸骨,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泠欷眉头一直蹙着,她直觉这里的秘密一定跟彤仙小世界灵气枯竭的原因有所关联。可是面前的白灰无法重新站起,无法口吐人言告诉她前因后果。   “我们先看看另外一边吧。”褚颢终于放弃在这里浪费时间,再纠结下去也无法立刻解开谜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泠欷终于放松眉梢,轻轻勾起嘴角,“小豹说得对,我们先看另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编编告之要控制字数养数据, 于是暂时改为日2000,数据养好后恢复日3000, 希望各位美丽动人的小天使们不要抛弃我啊!!! ☆、第十六章      褚颢依瓢画葫芦,很快就将左边石门也打开。这边密室比刚才还大,四壁用石头砌起到顶的架子,应该是从前储物用的。但是正如泠欷之前所想,灵豹收集的天材地宝灵气尽失,早已化作白灰。   褚颢倒是有点失望,好歹现在占着灵豹的身体,来到先祖埋骨地不仅先祖遗骸处处透着不解之谜,连藏宝室也空空如也。“果然都化为灰烬了。”嘟囔的语气里面透着平日里少有的孩子气。   “化为灰烬……”泠欷进来后就盯着石架上的白灰发呆,听到褚颢的话脑子犹如过电。   “小豹,这些宝贝为何都化为白灰了?”   “自然是因为灵气尽失,天材异宝均为灵气所生灵气所化,周围灵气枯竭,得不到补给,自身灵气也跟着散逸,天长地久终成灰。”   泠欷眼睛睁圆,闪着蓝光,有些激动地开口,“灵兽一旦化形,相似于人修结婴,本质上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靠灵气维系生命。”   褚颢闻言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竖线,接着泠欷的话道,“好比这些天材地宝,我的先祖人形陨灭成灰也是因为灵气散尽!”   没有兽形遗骸,是因为未化形的妖兽本质上还是肉身,灵气枯竭顶多退化为普通猛兽。   “但是,不同于这些宝贝,修士可以控制灵气施放啊!”就算灵气日渐稀薄,妖修大能们也不至于一夜间就被抽干吧?   方才那些石棺年代久远,而且上百化形妖修分明就是同时期陨落的。   “是什么东西让他们无法控制体内灵气流失,”泠欷刚才的兴奋瞬间又蔫了下去,“或者……或者是什么的东西在短时间内抽干了上百妖修大能?”   这种想法让人不寒而栗,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存在,那么可以推断,当初父亲所说千年前元婴修士就已经绝迹,恐怕那些元婴修士都跟火云灵豹的化形祖先遭遇了相同的困境。   而那个存在一定就是彤仙小世界灵气枯竭的原因!   泠欷到现在真是又激动又迷茫,如她所愿在这里找到了想要找到的蛛丝马迹,但隐约的真相背后似乎藏着更大的秘密。   世界之大,只有她一个,加上小豹也只有他们一人一兽而已,真的可以实现父亲遗愿,重振彤仙小世界的修仙之道吗?   褚颢本来还沉浸在这令人震惊的推测之中,蓦然发现旁边的人垂着头,脸上一层阴霾。   他凑到泠欷身旁,低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自从能开口说话之后褚颢已经极少做出这样的动作,以前总是这样默默无声的交流,泠欷都能懂。   脸庞传来微痒的触感,泠欷侧头,忽然绽开笑意,额头抵上褚颢额头,“小豹,谢谢你!”她无法想象,要真的是她一人踽踽独行,前路该有多艰难。   头碰头,鼻对鼻,彼此呼吸可闻,若现在褚颢不是豹身,肯定是顶着一张大红脸。   在地下停留的时间过长不是好事,成功被小豹安慰到的泠欷重新挺直脊梁,轻拍小豹侧脸,“我们走吧。”   外面穹顶上方的裂缝还在,泠欷仍是独自御剑,这会儿可不敢趴小豹身上去,火烧得正旺照明呢!   上去不比下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心无顾虑行得飞快。没觉得有多久都已经仰见天光。   但当他们浮出地缝,却发现原本空旷寂寥的赤岩大地上多了许多不速之客,而他们正被包围其中。   泠欷双眼闪过蓝光,脚下的风波敛嗡嗡作响。离家到现在他们还没真正遇上过敌人,也没曾想过会在凡人大陆上棋逢对手。   而现在围在地缝周围,虎视眈眈的“人”,应该是人吧,却明晃晃的透着危险戾气。   站在前面的大约十人,被长及地面的黑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从泠欷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兜帽下露出幽幽绿光,大概是眼睛?   后面只站着两个黑色劲装长发披肩的高大男人,略略看去,二人五官竟是一模一样。仔细分辨才能发现一人瞳孔泛紫,一人瞳孔泛红,站在一起说不出的妖异。   这两个人一看就不像凡人,泠欷不知道是不是该欣喜这个世界上原来除了自己还有人修,只不过躲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了。   褚颢向泠欷靠近,呲出一口尖牙,喉头里发出呜呜声。灵兽的敏锐感官告诉他,围着他们的后面两个是人,而前面那些……不是人!   下意识伸出爪尖,褚颢不怕,但却十万分震惊。褚氏掌控皇权以来就没有听说过这种非人的存在。飞速在火云灵豹传承记忆中搜索,得到的答案令他顿时心凉了半截,魔……吗?   “当心,这些人有问题!”泠欷的声音在褚颢脑中响起。褚颢有传承记忆,而泠欷除了从家里密室中搜到的藏书别无依仗。但那么多书,就算有关于魔的记载,泠欷也不可能一一细读。   “前面那些不是人……”褚颢以同样的方式传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泠欷。   “魔!?”提到魔,泠欷突然想起曾经无意间翻到一本书,有对魔修的记载,可惜当时并未留意。   “传承里有一些关于魔的记忆,魔物是修士的怨念、恶意聚化而成,没有自主意识,本性嗜杀;除了魔,还有魔修,魔修是坠入魔道的人修,靠豢养魔物吸取魔物炼化的魔气修炼,跟道修一样,也能渡劫飞升。”   “后面两人就是魔修?”听这说法,魔修并不需要灵气也能修炼,难怪!   “对!他们身上并无灵气波动。”   不过既然魔物是修士的怨念、恶念所化,现今天下估计就她一个修士了吧,泠欷自问心胸开阔,不至于能够滋养如此许多魔物。那他们又是靠什么存活?   可惜对面的魔修不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二人同时抬手,前边的魔物像是收到号令,齐齐出动。    ☆、第十七章      十只魔物骤然腾起,黑袍翻飞,勾连成一片,遮天蔽日。泠欷这才看清黑袍掩盖下的真面目,那是一团浓稠的黑雾,动作间时而似人,时而似兽,分不清四肢五官,只有两处幽绿空洞闪着森寒的光。   褚颢先于泠欷跃起,怒张大口,赤炎喷薄而出。站在后面的泠欷只觉迎面扑来滚滚热浪,她都替对面的魔物感到惋惜,还没够到人呢,恐怕就化作一缕青烟随风散去了吧。   然而事实却正与泠欷所想相反,火光伴随着炙烤的嗞嗞声与浓烟退去,十只魔物安然无恙突破烟尘,速度反而更快,瞬息便已经袭到跟前。   事发突然,褚颢反应不及,被三只魔物伸出的黑色“利爪”接连击中。空中霎时血光炸裂,豹头从前额斜斜滑过眼角三条血口,肩背上一条口子深可见骨,最严重的是被一爪抓在侧腹,泠欷瞪大眼睛,那里分明有内脏将出不出。   “小豹!”泠欷惊呼一声在半空中接住褚颢坠落的身体,过大的躯干压得她连连下坠数丈才堪堪停稳。   那些魔物不做停顿,直追而下,仓皇间泠欷别无他法,单手结印甩出一个治疗术将小豹包裹起来,迅速收入自己的手钏后落回地面。手掌一握,风波敛回到手中。   他们显然不怕火,电光火石间泠欷想明白,火云灵豹选的这处埋骨地火元素充裕。那些魔物在此滋生,本质上与小豹同源,换做平时可瞬间融化山石的灵炎在他们眼中也许连搔痒都不如。   泠欷嘴角泛起冷笑,不怕火,那水呢?丹田内已经有如实质的灵液逆时针旋转,灵力源源不断涌向手心,风波敛蓝光大盛。   到现在泠欷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用剑,定风波剑诀第一式正是以一对多的绝佳招数。   脚尖点地原地起跳蹦上半空,堪堪避过魔物整齐划一的一击,借着下落的加速,长剑横起重重挥下,凝聚在剑身上的蓝光瞬间弥漫开去,不似常见剑气横扫千军的威猛,却软绵如云雾,将地面上想要再袭过来的一众魔物包裹缠绕。   定风波第一式,薄暮云!剑气化作云雾缭绕,看似不痛不痒,但雾中之人一旦动作,雾气瞬间化作万千牛毛细针,从四面八方刺入中招猎物。   果然,地面被云雾笼罩的魔物突然发出类似困兽的低吼,泠欷知道剑气化作的细针已经尽数没入。   这还没完,进入魔物体内的剑气是泠欷的水灵所化,在以火为基的魔物体内化开,犹如炭火中掷如坚冰,只见十只魔物骤然爆裂,赤红的地面仿佛被从半空中泼下一池浓墨。   站在远处观战的双胞胎魔修对视一眼,均是难以置信,只是一招,他们豢养的十只炎魔就这样蒸发了。   泠欷提剑跃至魔修近前,声音冰冷开口,“为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的,却话也不说照面就打,她想要个解释。   红瞳魔修仔细打量泠欷片刻,面无表情道,“你是道修。”开口竟是比泠欷语气还要冷上三分,却答非所问。   紫瞳魔修蓦然狂笑,眼角上扬,“怎么,那愚蠢的皇帝没把你们杀干净么,哈哈!”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泠欷再次聚气,风波敛蓝光闪现,“来战!”就算他们不打算赶尽杀绝,她今天也不会放过对方。   泠欷说打就打,不等他们回应就再使出一击薄暮云。剑气云雾如先前一般将二人笼罩,泠欷眯起双眼,就见对炎魔起作用的水雾被对方身体里突然散出的黑气吞噬。   “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哈哈哈哈,好痒好痒!”   红瞳紫瞳同时出声,话音未落那黑气中嗖嗖两声射出两道暗光,直取泠欷印堂。   泠欷一击不得早有防备,上身顺势向后仰倒,那两道暗光拖着寒气从额顶擦过。身体回扬的同时,泠欷一手持剑变化招式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声,定风波第二式,烟雨澜!   站稳的瞬间,整个人腾空而起风波敛再次出剑,泠欷周身突然烟雨蒙蒙,叫人看不真切。   紫瞳魔修忽觉视线模糊,使劲儿眨眼再睁开就看到放大的剑尖出现在眼前,此时剑气早已穿透眉心,来不及发出声音世界就暗了下去。   泠欷还藏身于烟雨中,红瞳并未看清她击过来的招数,但血脉魔契的回应让他瞬间知道发生了什么,有水渍滑过脸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一声嘶吼震天动地,本就妖异的红瞳血光乍现,“拿命来!”   朝着雨雾中一爪,五道黑光划破烟雨屏障。泠欷露出身形,横剑格挡,明明是无形黑光,与风波敛相撞却发出金石之声,力道之大泠欷连退数丈在赤岩地上拉出长长深痕才堪堪停下。   胸口气息翻涌,泠欷喉头泛起腥甜。红瞳魔修不管不顾,双手成爪再次袭来。   泠欷现在才知道,两个魔修修为等级远在她之上,恐怕已到金丹后期。方才一是紫瞳轻敌,二是借着剑式干扰,她才能一击得中。如今接连消耗灵力,又中暗伤,泠欷完全不是红瞳的对手。   勉力举剑抵挡,她完全是被压着打。泠欷无奈地想,难道这就是自己的第一战,也是最后一战么?   红瞳知道对方已经完全被压制,开始蓄力,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泠欷手已经有些脱力,眼见对方一手抓住剑身,一手成爪袭向自己咽喉,竟是无计可施。   正当她有些绝望,垂下眼帘准备就死之时,红瞳却突然停住动作。剑还被他抓着,利爪停在泠欷眼皮上方却不再进一步。   泠欷疑惑睁眼,就见红瞳苍白的唇边淌下一抹鲜红,最终剑上的手也松了,眼前的爪也软了,整个人扑倒在泠欷身上。   她这才看到,红瞳背后心脏方位插着根碧绿藤蔓,而他身后站着个青衫男子,正冲她浅浅一笑。    ☆、第十八章      “你没事吧?”青衫男子将伏在泠欷身上的红瞳尸首掀开,朝她伸手。   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就算他长得再清秀,看起来再人畜无害,泠欷依然神色戒备,无法放松警惕。   望着伸向自己的手,同主人的脸一样,白得有些透明,连皮肤下的血管都若隐若现。   虽然没有小豹那样天生的识人本领,泠欷直觉面前的人不是“人”。   “你也是修士?”没有理睬那只手,泠欷自己侧向一旁,剑尖着地立了起来。   她心里有些着急,现在魔修虽死,危险解除,但是小豹的伤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在这个陌生人面前,泠欷不敢轻易将小豹暴露出来。   “我也是修士。”回答得一板一眼,青衫男子笑意不减,颇有绅士风度的躬身,“我叫陆淼。”   对于这样主动的自报家门,泠欷有些错愕,大概对方的示好意图太过热切,热切得她都不好意思漠视,顿了顿,终于开口,“泠欷。”我叫泠欷。   她今天遇到的修士有点多,对于突然又出现的一个,甚至对方还顺手救了自己一命也有些见怪不怪。   “泠欷……”陆淼看着像是在细细咀嚼一般,片刻后看向她又道,“跟着你那只灵豹呢?”   泠欷瞬间握紧手中剑,若不是陆淼说话的语气就像街边大婶问你吃了没一样从容自然,她定是已经挥剑过去了。   睫毛轻颤,声音斩钉截铁,“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小豹受伤被自己收进空间之后才出现的人怎么知道跟她一起的还有一只灵豹?!唯有是一直跟着她来到这片赤岩地这一个合理解释。   陆淼扫一眼方才的战场,若有所思,答非所问,“哦,他受伤了?”居然还露出一脸关切,“还是先替他治伤吧,至于我是谁,可以稍后再说。”   泠欷觉得这人要么是有病,要么是装得太好,完全捉摸不透。但从刚才开始,除了他身上偶尔散发出来的一丝诡异气息,的确察觉不到丝毫恶意。而那诡异气息竟是说不出的熟悉。   眼下还是小豹的伤势要紧,泠欷谨慎的看陆淼一眼,意思是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随后抚上手钏,心念一动,褚颢染血的豹身重新出现在面前。   虽然先前就看到过了,但再见那比巴掌还长的口子血肉模糊的样子,泠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扯痛。好在之前情急之下施加的治疗术好歹起了点作用,血是止住了,此时小豹呼吸均匀,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晕过去而已。   陆淼面无表情立在一旁看着泠欷忙活。   这几年对雾息的研究也许比对定风波的理解还要透彻,泠欷手掌虚掩在小豹侧腹最严重的那道伤口上,继续抽用丹田内的灵力化作蓝色水雾浸润伤口为他治疗。   已经几乎豁出来的内脏被推回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秃了的皮毛也重新长好。如法炮制,泠欷很快将小豹头上背上的伤全部治好。   静候片刻,小豹爪子轻轻抽动,蓝色竖瞳眨了眨终于睁开。   “欷……”褚颢很庆幸还能活着看到泠欷,见她安然无恙才嘘了一口气,但想到刚才自己的无能,胸口堵得慌,两辈子都没有这么懊恼过。   “小豹!感觉怎样?”泠欷声量拔高,一脸欣喜。   “没事,谢谢……”褚颢这才发现泠欷旁边竟然还站着一人,自己从没见过,顿时毛发耸立,露出尖牙,“你是谁!”   泠欷轻抚他的头,转向陆淼,“我也想知道。”她转头的瞬间,没有发现褚颢原本澄澈的蓝眸飞快闪过一丝黑雾。   而面对褚颢而立的陆淼没有错过这丝异样,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却只字不提心中所想,面上挂起浅笑,“不是说了么,我叫陆淼。”   见泠欷皱起眉头,又迅速补充,“其实我们已经认识有一段日子了。”   这话出口,泠欷与褚颢均是一愣,认识有一段日子?近来他们一直在树海潜修,并未见过此人。   陆淼知道他们的疑惑,看向泠欷,“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如今肯定还只是几根沉眠的枯藤而已。”说着向他们伸出手,那双本来白的有些透明的手应是受泠欷周围的灵气影响,不过这么一会儿已经更接近于常人。下一秒却陡然伸长变作碧绿的藤蔓,仿佛一条小蛇,立着身子吐着信。   泠欷此时已经超出了今天遇魔的惊诧,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是……”   褚颢刚才醒来就觉得对方的气息不像是人,但他身上又有一股让他觉得极为舒服的味道,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对方是妖,自然不是人类,身上的熟悉味道是因为在泠欷身旁日子长久,受泠欷的灵气源滋润苏醒,带着了她的气息。   “对,我就是你睡了近一年的那藤架。”陆淼揭晓答案。   泠欷被他的措辞搞得有些尴尬,“咳,咳……所以你是妖!”很快就找回逻辑,“化形藤妖?!”   跟褚颢一起这么久,听他说了很多妖修的事情,妖修化形本就困难,灵植化形更是难上加难,如今一个成年男子外表的绿藤妖修站在自己面前,怪不得他们难以置信。   陆淼笑着点头,“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还是让我等到了,”看向泠欷的目光亮得骇人,“我妖族终于有救了!”   顾不上陆淼关于妖族的言论,她想到的却是之前在火云灵豹埋骨地的推测,若是她的想法正确,陆淼绝不可能站在自己面前。   不免有些失望,难道想错了?“我以为所有化形妖修都跟地下的火云灵豹祖先一般化作灰烬了。”既然陆淼一路从树海追来,肯定也跟着下了埋骨地,这样说也是想要侧面求证。   “你的推测对,也不对。”陆淼显然知道内情。    ☆、第十九章      陆淼生活的那个时代在千年前,那时的彤仙小世界是修士的天下。中央大陆种族众多,人修中宗门世族林立,化形妖修多如牛毛,各种魔物魔修猖獗。   但就在千年前,修士们开始发现彤仙小世界的异常。每隔若干年就会向宗门弟子开启的秘境逐渐萎缩,门派收藏的天材地宝开始渐渐失去光彩,妖修化形越来越难,只有不靠灵气的魔修依然横行大陆。他们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灵气已经供不应求。   后来几乎无人无妖可以飞升,世人终于开始慌乱。但最致命的打击却来得悄无声息。陆淼回忆着千年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些唏嘘。   事情最先发生在接近飞升的大能身上,据说当时人修里各门派的老祖一夜之间青春不驻,形容枯槁,第二天竟然在众弟子面前生生化为一地白灰!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妖修身上,当时的妖修至尊龙族族长也是一夜之间散尽灵气而亡。唯有魔修一族暗自庆幸未被波及。   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来情况迅速升级,逐渐开始有化神期的修士也被无形的力量抽干灵气成灰,整个大陆都笼罩着阴云。   照此推断,下一步就该轮到元婴修士了,除了魔修之外,修仙界陷入了一场两难的抉择。   许多修士都选择了活命这条路,这就意味着自毁丹田,散尽功力,从此沦为凡人。而妖修则只有自碎妖丹,回归山野。   但也有很多修士不忍舍去一身修为,选择赌命。   陆淼说到这儿看向褚颢,“火云灵豹一族不甘做回野兽,选择从修士的视线里消失……原来都在这儿。”连棺材都准备了,也算是壮烈。   最终那些选择赌一赌的人大多数带着修为活了下来。因为事实证明,元婴以下的修士都未被波及,而且那股力量在杀尽所有元婴修士、化形妖修之前就突然停止了杀孽,就像它突然开始一样,无人知道背后的原因。   只是后来整个世界灵气枯竭日益明显,修仙之道日薄西山。而得意一时的魔修一族也跟着衰落,因为魔物需要修士的怨气才能产生,修士越来越少,魔物也难以存活,魔修对魔气的依赖远远大于修士对灵气的依赖,后来大批魔修也在中央大陆销声匿迹。   “不过现在看来,魔修倒是找到了出路,”陆淼望向赤岩大地尽头的黑色雾墙,眼里满是不屑。   泠欷褚颢也是听得唏嘘不已,“所以你还能活着是因为运气好,在轮到你之前那力量就停了?”说了半天陆淼也没解释这个,他是化形妖修,而且显然没有自碎妖丹。   “那力量停下来的时候,高级修士已经所剩无几,我自然不在此列。还活着是因为我是被选中之妖。”陆淼脸上浮现一丝忧伤,“我的主人是龙族祭司,我本是他药园里的一株青螭藤,得道化形之后也一直侍奉其左右,被赐名陆淼。”   彤仙小世界发生如此浩劫,那龙族祭司用余生寿数占卜,希望找到修士的出路。   得到的答案归结起来其实就是四字,破而后立。   祭司预见到修士的消亡,但预言告诉他千年之后会有一人出现拯救彤仙小世界的仙道。而一直侍奉左右的陆淼被预言选中,只有他可以将那人带回妖族。   为了让陆淼活过那次劫难,祭司将自己妖丹剖出,生生打入陆淼体内。最终成功骗过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将龙丹认为是陆淼吸收干净。   再后来龙族出面召集还活着的化形妖修以及跟人类混血的半妖南下,劈风斩浪渡过天堑黑海,在尚未有人踏足的南方土地建立起妖族的国度。而陆淼则按照预言指引留在了中央大陆。   “灵气枯竭越来越严重,我怕无法等到千年之后,找了一处水木之气充裕的地方强行进入休眠,”正巧就是千年后泠欷经过的树海,陆淼突然又笑了。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竟是如此正确,这次醒来才知道,当初那些没能跟着南下尚未化形的妖类都因灵气不足无法继续修炼,现今早就枯骨无存,后代子孙也不过沦为禽兽。”   “泠欷,你带来的灵气将我从沉睡中唤醒,那时我就知道,预言命定之人出现了!”   陆淼突然指着褚颢道,“你这火云灵豹的崽子倒是好运,比我还先遇到……。”叫他崽子倒不为过,毕竟长了他上千年。   “所以,”陆淼突然正色,“泠欷,你要跟我南下!”   从头到尾听完,泠欷不知道该做何感想。若没有重生一事,她是绝对不会相信预言之说。而重活一遭,泠欷如今觉得什么都有可能。   出门历练,她本就没有仔细打算要去哪里,都是走一步算一步。跟着陆淼去一趟南方似乎也不错,多见识见识总是种经历,虽然他所指的南方需要穿过一片死亡海域。   不等泠欷开口,褚颢却先声夺人,“不行!”声音不似以往的低沉,有些嘹亮亢奋,竟像在吼!   泠欷诧异回头,看到一脸狰狞怒意,把她吓了一跳,有些犹豫的轻唤,“小豹?”   褚颢也不知道为什么,先前还好,听到陆淼说什么预言,什么等了千年的命定之人,他就开始心烦意乱,怒意丛生,直觉就想要阻止。   被泠欷担忧的眼神拉回理智,褚颢定了定,方才的怒气自己都难以理解。   尽量缓和语气,对陆淼道,“你要带泠欷去那我们从未听过的黑海对岸,就连你自己也并没去过,撇开前路凶吉难料不说,你怎么知道妖族后人千年之后还安然生活在那里?”   褚颢这话就像是对与亲人失散良久的人说,别找了,放弃吧,没准都死在外面了也说不一定,在陆淼听来格外刺耳。    ☆、第二十章      泠欷轻轻皱眉,小豹平日不是这样,本来话就不多,更不会如此戳人痛楚。   “小豹,我想去。”   一句话堵住了两个人的嘴。正主都答应了,陆淼也不好对她的战宠动怒。而褚颢也终于自觉不妥,想想只要是泠欷自己愿意去,他肯定誓死追随。   见大家都安静了,泠欷收好风波敛,“想来你也睡了千年,如今大陆变化极大,还能认路么?”这话自然是对着陆淼说的。   “先南下再说,我也并未渡过黑海,妖族在对岸何处定居只有去了才知道。”   泠欷点头,瞄见陆淼越发自然的肤色,“你现在已经恢复几成修为?”现在她重生后自带的灵气源要供应三个人同时修炼,也不知道会不会不堪重负。   “托欷儿的福,已经恢复八成。”陆淼称呼变换得极自然,“欷儿可唤我阿淼。”总是你啊你的,或是直呼全名显得太过生疏。   泠欷倒是无所谓,在一旁的褚颢耳朵抖动,喉咙里咕噜一声,虽未开口,但不爽的意思十分明显。陆淼不以为意,兀自笑笑。   扫一眼地上的尸首,泠欷回望向远处的浓雾,“魔修……”总有不好的预感。这次可以理解为她和小豹闯入魔修“地盘”,才引来攻击。但仅仅两个边境斥候就有如此实力,凡人王域与之为邻,未来堪忧。   想了想,泠欷躬身将两个魔修的尸首拖到地缝边缘,将其掷入万丈深渊。又使出剑招,将被炎魔染黑的地面刨刮干净,重新露出赤红表面。   “欷儿其实不必多此一举。魔修之间都有特殊的连系,”陆淼下巴朝黑墙方向抬了抬,“现在恐怕那边的人已经知晓一切。”   “我尽我之力,剩下的就听由天命了。”泠欷腾身翻上褚颢背脊,“小豹,能跑么?”刚受了伤,没问题吧。   “能。”泠欷的雾息治疗术相当了得,完全感觉不到曾经受伤。   已经跃起到半空,泠欷朝下面的人喊道,“既然你能从树海跟来,想必不用我操心你是否能飞吧?”   陆淼用行动回答,脚下忽然聚起青云,就如泠欷平时御剑一般,直直冲上空中。   果然,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怎么可能没这点本事,不过都是靠我的灵气啊!想到这儿泠欷难免有些肉痛。   从帝都出来一直往东都是起伏的山林,这次又是南下,想来沿途也不会有太多人烟,毕竟凡人大多聚集在西北。   以前泠欷还难以理解,为什么褚氏会选择将皇城安在那么个地方,现在想来这还真是个睿智的决定。   不管是北边的极寒之地,还是西边的极乐海,都不用担忧有外族入侵。而且极乐海广袤无边水产丰富,帝都百姓的餐盘没少了各种虾蟹海味。   相比起来,东边深不可测的崇山峻岭过后又是荒漠,现在还有魔修盘踞;南边虽然土地肥沃,但多沼泽毒瘴之地,加上传说中有吃人凶兽潜伏的黑海,实在不宜居住。   “小豹,传承里有关于黑海的记忆吗?”泠欷一路揣摩,多一点了解总会少一分危险。   虽然如今连人修都绝迹了,那黑海里也不大可能有什么法力无边的上古凶兽,但在赤岩地遭遇魔修一事始终让她难以释怀。   没多会儿,褚颢的声音就传了上来,“火云灵豹一族多在大陆活动,对黑海的记忆也只是些支离破碎的传言而已。”   “看来还真只有到了才知道。”泠欷多少有些忐忑。   这时陆淼从后面飞过来,“欷儿怎么不问我?”脸上很有些自傲。   泠欷转头看着他,“那你说说看?”   “我虽未渡过黑海,但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直在龙族祭司院子里,多多少少也听过些。”   原来中央大陆上的龙族并不是如普通人想象中生活在海里,而是如人修一般在南方丛林里兴建宫殿。   彤仙小世界的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龙”。真正的龙是上界的祥瑞之兽,通体仙气所化。下位面的龙一般都是大蛇妖修进化而来,头生角,腹生足,被修仙界也称作为龙。   而两千年前,龙族中出了一位惊世天才。龙族后代稀少,数百上千年得一枚龙蛋,但孵化出来的都是无角无爪的小蛇。但那位天才人物生而为龙!龙族上下大为欢喜,因为这意味着整个种族血脉的晋升。   但好景不长,那生而为龙的天才极度嗜杀,性子暴躁,刚出生不久就将同时期的手足吞吃入腹,后来更是在龙族中掀起腥风血雨。   龙族长老无奈之下联手将他镇压,废其妖丹丢入了南边海域,就是如今的黑海。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但若干年后那片海域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的碧波千里变成常年惊涛骇浪,整个海域暗无天日。   船只无法通行,修士御剑从海面飞过要么被雷阵击中要么被海浪吞噬。曾经生活在南海岸的百姓都说亲眼见到过海中腾起万丈巨影,张牙舞爪。从此无人敢靠近南海岸,那片海域更名为黑海。   “也就是说,黑海其实是那头‘真龙’在作怪?”   “传言拼凑起来有时也许就是真相。”   泠欷撇撇嘴角,这陆淼也许是在祭司跟前呆久了,老是不爱好好说话。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那头龙现今多半也成灰了吧。”   陆淼点点头,“希望如此。”神色又忽然暗淡下来。   泠欷猜测他多半想到当时妖族渡海,不知有没有遇到危险。便开口安慰,“既然当年龙族能将他镇压还碎去妖丹,渡海之时众妖联手,想必也是手到擒来,阿淼大可不必担忧。”   不知是安慰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什么,陆淼又换上笑颜,“欷儿终于叫我阿淼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泠欷眉毛一挑撇开头去。驮着她的褚颢在空中一顿,朝陆淼呲牙,见对方无视自己也不好发作,这才重新出发朝着南方飞去。    ☆、第二十一章   中央大陆极东之地距离黑海岸数千里,凡人要走数月的路程对修士来说一路飞行不过半日。   泠欷带着小豹陆淼停在海岸边,望向远处,眉心紧蹙。   她没见过海,但却翻过无数典籍,听过纸鸢没事的时候讲述那些从极乐海归来的人带回的绮丽见闻,泠欷没想到第一次见到的海会是这样。   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灰暗。天幕被滚滚黑云压得极低,本该深蓝的海水被映衬得犹如一汪浓墨,惊涛骇浪腾起犹如千军万马,直与翻滚浓云勾连。   雾霭沉沉中偶有雷电闪过,刹那间撕裂天穹,轰鸣声经久回荡。借着那光,仿佛可见有巨兽在海面翻腾,而雷鸣声就是它在嘶吼。   “海有多宽?”   “不知。”   “如何渡海?”   “不知。”   泠欷也不责怪陆淼一问三不知。因为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她遇到了两辈子最艰巨的任务。   褚颢有些烦躁,爪子不停刨地,“直接飞过去!”说完就一跃而起想要亲自尝试。却被泠欷一把抓住尾巴。   “你看!”泠欷从手钏中掏出一柄长弓,搭上软头木剑朝海面射去。木剑刚飞到海上,黑云中忽地抽出一缕紫电,小小木剑瞬间化作青烟,连灰都没能留下。   褚颢悻悻落回地面,尾巴束起轻摇几下,最终贴着泠欷细腰环住,“我们还是别去了。”   “小豹什么时候性子变得这么急?”泠欷被他一会儿横冲直撞,一会儿又打退堂鼓的动作搞得哭笑不得。   “先观察观察再说,你们看,海岸边虽无人居住,但离了海水的地方植被茂盛,我们站在此处许久也并未受到攻击,所以说只要不入海面范围就是安全的。”   拍拍缠在腰间的尾巴,“无论如何,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轻易放弃。”   “小豹,阿淼,我要冲击金丹,为我护法!”她早就摸到了金丹门槛,泠欷决定先提升境界再攻克黑海。   也不用找地方,海岸边水汽充足,对她来说刚刚好。泠欷就地盘腿而坐,双手掐诀,很快进入状态。   结丹是灵液凝为固状,丹田虽只有方寸之地,但凝实的金丹比循环的灵液所能储藏的灵力多了数倍不止。这就意味着结丹的过程是灵气巨大消耗的过程。   陆淼与褚颢分立两边,与泠欷保持一定距离以免被结丹时的气势波及。   泠欷心中默念口诀,有意识的引导丹田内灵液顺时针旋转。灵液不断向内挤压,开始慢慢腾出更多空间给不断涌入的新鲜灵气。   有了筑基时的经验,这次结丹泠欷主动掌控节奏,感觉灵液间开始有内核形成之后便不再顾忌,放开周身毛孔,灵气流汹涌而入。   泠欷结丹声势浩大,体外灵气流再次犹如实质,陆淼看得瞠目结舌,饶是在千年前灵气最充裕的灵脉附近也未曾见过如此景象。   二人已经刻意保持了距离,但褚颢这次还是低估了结丹的威力。围绕泠欷的灵气流漩涡朝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朝褚颢陆淼伸出长尾,竟是不放过他们体内的灵力!   感觉到妖丹内灵力不断流失,一人一豹紧张对视,陆淼额间冒出冷汗。这种感觉,他最熟悉不过!跟千年前那场高级修士浩劫如出一辙!   难道龙族祭司自我牺牲保全下来的性命,千年之后竟也要重蹈覆辙么?!千年前有祭司的龙丹掩护,如今却什么都没有。   不破不立……是这意思么?预言之人取走自己性命,就能渡过海那边,拯救整个妖族?陆淼像是突然开窍,放弃阻止灵力流失。   而褚颢却不甘认命,要是泠欷醒来后发现自己因她而死,绝不会好过。卯足力气,冲着泠欷的方向竭力发出一声豹吼。   进入忘我境的人是无法感知外界的,但褚颢的吼叫似乎起了作用,泠欷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闪过一丝异样。   不断涌入体内的灵气里掺杂进了异物,泠欷敏锐的察觉到不妥。仔细辨别,那是熟悉的小豹的火元素,还有陆淼的木元素。   不好!泠欷立刻反应过来,外面替自己守护的人受到了波及。这时灵气的吸收还在加速,泠欷可以选择停止结丹,但这样不仅半途而废,而且极有可能留下暗伤,今后难再精进。   必须找到两全之法……然而泠欷唯一的修炼蓝本,泠家的藏书里没有提到过这个。时间在流逝,继续下去他们会怎样?泠欷立刻想到了埋骨地里的白灰。   泠欷“看着”丹田内半成的金丹,在心里长叹一声。在结丹成功前对外界灵气的吸收根本无法减速,只有终止结丹。修炼今后还可以想办法,这颗金丹跟自己没有缘分,就再修炼一颗,现今还是小豹他们的性命要紧。   正当泠欷要强行终止结丹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这颗金丹?有没有可能同时结出两颗金丹?   想到这种可能,泠欷立刻将意识重新沉入丹田。硬生生将还未凝实的灵液分成两团,一团继续裹着半成金丹顺时针旋转吸收灵气,另一团则被她操控着逆向旋转。   丹田内一正一负开始博弈,外界灵气被副丹干扰,难以顺利被主丹吸收,原本势如破竹的灵气流终于停滞下来。   陆淼瞬间睁开眼睛,对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相当难以置信。泠欷已经结丹了?为什么还不醒来?   褚颢凑近泠欷,发现她完全没有从入定中醒来的趋势,心知她定是用了什么办法暂时控制住了灵气吸收。   “走!”回头冲陆淼大吼。   陆淼见状反应过来,跟着褚颢跃出先前被波及的范围。果然,他们停在安全区域后泠欷周围的灵气又风卷如漩涡。   正副二丹的博弈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泠欷知道这足以让二人逃离,这回可以安心结丹了。    ☆、第二十二章      被泠欷强行分离的正副二丹一开始是相向旋转,她尽最大努力将这一状态维持片刻。估计外面的人已经退到安全区域,泠欷才放开对副丹的控制。原本就是逆大流而行的副丹瞬间停止逆旋,继而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顺时针旋转。   灵气重新源源不断涌入丹田,正副二丹相互环绕着旋转。灵气汇入灵液,灵液凝实成丹,这一过程迅速又漫长。   外面已经日月交替数轮,泠欷还未醒来,不过她周围的灵气流已经归于平静,褚颢知道她就快要成功。   之前或是雾气缭绕或是灵液粘稠,泠欷的丹田从未像现在这般清爽,只有原先还有大小差异现今已经几乎一模一样的正副二丹。两颗泛着蓝色柔光的金丹在丹田内安静旋转,划出形似太极的纹路。   这就是步入金丹了?泠欷心神愉悦,旋即睁开双眼,同往常每次入定醒来时一样,小豹的蓝色竖瞳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未等褚颢开口,泠欷腾地站起身,抬头仰望天际。上次筑基是电闪雷鸣飞沙走石,为何这次除了海那边依旧声势浩大,岸这边却是风和日丽,一片安详?   “上次筑基就算没有祥瑞之兆,好歹也刮刮风打打雷,这次居然什么都没有?”泠欷嘴里嘟哝,为什么她修炼起来就跟书中记载那么不同?   “确实没有。”褚颢从旁印证。   泠欷撇撇嘴,随后又惊讶地发现周围自带的灵气圈比之前缩小了不少。果然结丹比起筑基消耗大太多。但这才结丹而已,之后结婴化神怎么办?   “结成了?”陆淼也走过来,将泠欷担忧的思索打断。   “成了。”若不是陆淼也在,泠欷定要向褚颢分享自己结成双丹的喜悦,恐怕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不过对陆淼她始终存有疑虑,就算是自己多想了,但确实也没有必要事事都跟他说。   “中间没控制好,连累你们了,都没事吧?”隐去自己分离灵液结双丹的经过不提。   “幸好欷儿及时收手,现今已无碍。”陆淼还将那时自己的感觉和推测告诉泠欷。   “你是说,千年前的那场灾难有可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在提升境界?!”彤仙小世界怎么可能出现如此逆天的修士?   这种猜测太过匪夷所思,陆淼也只是一说,三人都没放在心上。眼下最重要的是考虑如何渡过黑海!   然而他们一连观察数日,黑海之上的风浪雷电竟是未有片刻停歇。想要从海面上过去,只有四字,难上加难。   “我们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泠欷曾经听纸鸢说过,靠海吃饭的人大多知道海面与海底是两个世界,有时海面翻腾凶险至极的时候海底异常平静。   “你们都不擅水,留在岸边等着,我要涉水探探这无边风浪的源头!”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行!”   “不行!”   这回陆淼与褚颢倒是出奇的一致。   “别担心,千年前妖族既然能过去,我们也能。”   “妖族人数众多,你这是单枪匹马!”   “陆淼说得对,我绝不允许你只身犯险!”   “不过是头碎了妖丹的龙,我可是有货真价实金丹的,且不说这等气象是不是真由它引起,就算真遇上,打不过我还可以跑!”泠欷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传说中的真龙,她也不相信在灵气枯竭的今天,真的有妖修能凭借一己之力兴起如此波澜。下面定有玄机!   泠欷说得头头是道,陆淼最先松口,“欷儿如此有信心,试试也行,不过若察觉任何不对,立刻回来!”他始终相信自己等候千年的预言之人不可能轻易就死了。   褚颢还想阻挠,泠欷直接抱着他脖子脸颊贴了过来,“小豹别怕,相信我!”   这招十分管用,褚颢不再坚持。默默转过身子,不去看她。   泠欷天生水灵根,一直修习水系功法,潜入海水中可以做到毫发不湿,这换成别的修士需要有传说中的避水珠才能做到。   果然,从水中入海,并不会遭到雷电袭击,而且泠欷入海之后就迅速潜入深处,海面的破涛汹涌也并不构成威胁。   只是海中本就昏暗,加上海面上的浓云遮蔽日光,泠欷身处深海睁眼不见五指。来是来了,可要怎么出去?在海里四处都是一样的水元素,根本无从辨别方位。   一筹莫展愣在水中,泠欷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波动。从入海到现在,她可以肯定这偌大海底,是没有生命的,没有鱼虾贝类,连水草都没有。而现在察觉到的波动明显是大型生命体。   真的是那头龙?但这波动带给她的信息却是有点奄奄一息的味道,这种矛盾让泠欷觉得很不舒服。   泠欷加速顺着波动传来的方向游去。越接近波动越明显,除了奄奄一息的感觉,泠欷还感到了愤怒,痛苦,暴虐。呵,这才跟海面上的动静相符合嘛。   越接近,泠欷越淡定,因为她发现那大型生命体似乎被什么束缚住,从一开始就没有挪过位置。困兽?天助我也!   海中仍然漆黑一片,凭那波动判断,泠欷已经就在那家伙附近,或者说被环绕其中?不想打草惊蛇,泠欷悬在水中仔细分辨周围的水纹。   海底暗流很多,方向杂乱,泠欷十二分心神都集中起来想要在被发现之前锁定对方。这时却忽觉颊上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比海水更凉。   心脏收紧,泠欷蓦然回首,眼前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亮起两团蓝光,龙的竖瞳,很美,跟小豹很像,不过这双眼睛要大上许多。   借着那双眼睛发出的光,泠欷看清,面前是颗比自己身体还大的头颅,先前拂过脸颊的是飘在水中的龙须。   “真龙……”泠欷喃喃出声。    ☆、第二十三章      “你是谁?”   回荡在耳边的却是年轻悦耳的男音,泠欷一个哆嗦,险些没控制住灵力让海水灌进鼻腔。   “你是谁!”   没有听到回音,真龙好像不高兴了,原本算得上平和的语气陡然变调,泠欷又一个哆嗦。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有所谓的龙威?自己站在一头困兽面前被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你……”   “泠欷,我是泠欷!”不等真龙三开尊口,赶忙报上姓名。   “泠欷……”真龙鼻孔喷出一股气流,无数水泡将一人一龙之间的空隙填满,他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你是谁?”   不是告诉你了么?真龙有点傻?泠欷歪歪头,这才发现从对方发声开始,周围竟比之前亮了很多。从硕大的龙头开始向后延伸,亮起了一条墨蓝光带,是他遍布龙鳞的躯干!   泠欷惊叹于这家伙竟然如此巨大,一眼望去不见龙尾,真应了那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样想着,泠欷放松心神,忽然觉得这头真龙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   这回再仔细分辨,可以看清真龙从脖颈到身躯,一圈圈缠绕着胳膊粗细的铁锁链,锁链那端直直垂下延伸到海底不可见的地方。   “你是谁!”真龙这回是真的怒了,扭动的躯体带着锁链将水搅出深深的漩涡。   突然出现的人类没有让他恶心的味道,反而带来久违的灵气,让他觉得很舒服。连身上缠绵千年的伤痛都似乎减轻了许多,这才对她和颜悦色。怎料这人竟敢无视自己,一句话问了三遍都不作答。   这次真龙吼出的声响震得泠欷耳鼓发麻,她却不像之前那么紧张,故意放慢语速,说出对方想听的答案,“我是能救你之人。”   果然,听到这话真龙立刻安静下来。   “你要怎么救我?”说着轻轻晃动身上的锁链,好像在嘲讽,你能解开这个?   “我自有办法!”泠欷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自信,她就是有这种一切早已注定的感觉。   跟小豹如出一辙的竖瞳略微放大又缩紧,龙须漂浮在泠欷身畔将她围绕,似乎在对这个人类做着细致的检查。   “你要什么?”好听的男音再次响起。   嚯,这头龙原来不傻。泠欷朗朗开口,“我和我的朋友要到对岸去。”   真龙确实不傻,立刻明白对方所指。虽然一直被困在海底,但海面上的动静他当然知晓,“那与我无关。”   泠欷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但细想下来也符合常理,一头重伤囚龙,怎么掀起那般风浪?能撑过千年还未化作海底淤泥已经颇为了不得了。   但是,所谓无风不起浪,这偌大海域只有他一个活物,就算外面的动静不是他直接造成,但也肯定与他有关!   “不,定与你有关!”泠欷语气笃定。   若是按照以往那脾气,真龙现在定是已经暴跳如雷,但对着这个人类少女,他似乎突然就学会了控制。   静默片刻,真龙像是想起来什么,再次开口,“你先做你该做的,是不是与我有关那之后便知。”   “好!”   泠欷对这头龙有种没来由的信赖,也许是来自心底深处的直觉。同样是陌生人,对于陆淼她从来都未放松警惕,但这头陌生的龙她却选择相信。也不怕一旦锁链解开后这庞然大物翻脸不认人。   既然答应帮助对方,泠欷立刻认真起来。绕道龙首后方盯着粗/大的锁链仔细研究。   这锁链应该是当初龙族长老们将真龙打败碎丹后镇压在此时就有的。上千年的时光也没能让锁链染上一丝锈迹,可见其材质莫不是玄铁一类。   泠欷取出风波敛,尝试性地在锁链上一砍,隔着海水都能听见金属相撞的刺耳声响,但锁链与剑都无印痕。硬碰硬不行。   她曾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至坚之物唯有攻其心。这锁链要怎样攻其芯呢?要是小豹在这儿她肯定要尝试用灵炎是否能将其融化。不过一是小豹不在,二是深海里火应该也烧不起来。   甩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逐一剔除出去,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看。定风波第一式薄暮云最终的大杀招就是刺入敌人身体里的水灵力突然从内部爆裂。这锁链虽然质密,上千年都未有海水浸入,但遇上对水元素操控自如的她,那就说不一定了。   抓起一节锁链,太极金丹逆向旋转,比以往更加厚重的灵力在掌心汇聚。   “哈!”泠欷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步入金丹之后对元素的细微操控更加精准,水灵开始浸入玄铁内部,慢却源源不断。   虽然肉眼看不见,泠欷可以想象水灵逐渐占据玄铁内部的细小孔洞。当无法灌入更多的时候,她知道时机到了!   心中默念剑诀,风波敛蓝光闪烁,泠欷举剑砍下,同时大喝一声,“破!”剑气与玄铁内部水灵炸裂之力内外应和,锁链应声而断!   真龙感觉束缚在身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兴奋得发出一声长啸,海水被声波冲击,竟由海底直涌向上。   站在岸边紧张徘徊的陆淼、褚颢一直盯着海面,此时波涛间突然竖起不寻常的水柱,均是脸色一变。   褚颢脊背耸起,抬爪就要跃向海面,刚飞到大海边缘,头顶黑云就有雷电翻腾,随时都要砸落下来。陆淼眉头皱起,但理智仍在,可不能让这只灵豹就这么被雷劈死。   千钧一发之际,青色长藤嗖地窜向半空中的褚颢,在腰腹间缠紧,以破竹之势迅速将他拉回岸边。   褚颢闻着头顶的焦糊味儿,心有余悸,方才若不是陆淼及时出手,那道雷电就不是跟他鼻尖擦身而过了。   上辈子在祭台上被天雷击中的记忆如泉水般冒了出来,褚颢以为他已经完全忘记。此时那鲜活的记忆跟眼前的电闪雷鸣重叠起来,只觉太阳穴胀得难受,胸口涌起难言的暴戾情绪,只想将这片黑海撕裂,抑或是将自己撕裂。 作者有话要说:  真龙帅还是泠欷帅? ☆、第二十四章      泠欷也被这一记龙息波及,急忙运转灵气在水中堪堪稳住身形,瞬间皱紧眉头,“你要我命吗!” 拖着这么大的身躯就该有所自觉,也不知道顾及下“娇小”的救命恩人。   “抱歉……多谢。” 真龙察觉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镇定下来,蜿蜒的身躯围绕着泠欷盘成数圈。   “现在你已经自由了,可以想想办法了吧?”泠欷伸手指海面上头。虽然真龙得释,但海面上的波澜却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我并未骗你,当初被锁在这里之时并无异样,” 龙须飘扬,真龙开始回忆,“后来海面上一天天逐渐晦暗,即使在白日里也难有光线透下来。慢慢海水也不再宁静,变成了如今这般。但从头到尾我都被锁在这里,没有能力也无精力造出如此天地异象。”   泠欷垂眸思索片刻,“你呢?你自身在这期间可有变化?”   似乎被问到了痛处,真龙吐息渐重,海底暗流翻涌,“龙丹被碎,除了日复一日的痛苦煎熬,还能有何变化!” 若不是泠欷带来的灵气温润,此刻他早已无法克制腹部翻搅的剧痛伴随而来暴虐情绪。千年来每一天都被束缚在这里独自承受,他以为自己早就疯了傻了麻木了。   因为真龙盘着身子,泠欷这才发现,龙身大概类似于人类腰腹的地方有一处狰狞的伤口,竟是豁开了一个比成年男子脑袋还大的窟窿。但有透明却粘稠的物质像层薄膜一般附着在那周围,阻隔着脓血流出,也隔绝了海水侵袭。   “这,”泠欷下意识伸手,“这样的伤……” 在真龙双目间的位置轻抚,眼神有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怜惜,“千年来,你是怎么熬过去的?” 没有妖丹,外界灵气又在枯竭,无法继续修炼,就算是真龙也不可能安然活到现在。   大概是被泠欷突然亲密的动作取悦到,真龙竖瞳微微眯起,龙须若有似乎地在泠欷腰间缠绕,“那时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死在暗无天日的海底。但那天这片海域忽然聚起了浓郁的灵气,不受我控制地灌入腹中,竟迅速地开始修复我碎裂的龙丹。”   “但那股力量并未持续太久,灵气又突然中断,” 摆一摆龙尾,像是要给泠欷看清,“龙丹虽未被完全修复,但伤口被掩盖起来,无法愈合也不会进一步溃烂。”   “后来,我能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日渐稀薄,奇怪的是那被迫灌注进来的灵气并不会像外界灵宝一般逐渐散逸,我猜测也是那层粘膜起了作用。”   “所以,你靠着那一次性灌注近来的灵气和半颗碎丹撑到了现在!” 泠欷并不怀疑真龙的话,但这又确实匪夷所思。毫无预兆的天地异变,突如其来的灵气灌溉,不完整却仍然聚集着灵气的龙丹……   泠欷猜测,真龙得到灵气补充的时候,定然是与彤仙小世界高阶修士集体遭难同时期。但只是很小一部分被未知的神秘力量分给了真龙,那其余的呢?后来整个小世界的灵气又到哪里去了?自己重生后自带的看不见的“灵脉”又是从哪里来的?   最初听闻高阶修士被吸干成灰的时候,泠欷也曾怀疑过自己周围的灵气来源,但同真龙得到的一样,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在这个小世界里一定存在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可能来自上界,甚至比传说中开创了彤仙小世界的彤芷金仙还要厉害。   真龙颔首,“所以,外面的动静,我真的没有办法。”   说了半天眼下关键的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又转回了死胡同。   “你说,外面那雷会不会劈你?” 泠欷打量着真龙通体墨蓝的鳞片,虽没有经验,但她还是能从真龙身上察觉出浓郁的雷元素。妖兽也有属性,就像小豹属性为火。   “可以试一试。” 真龙并不是忘恩负义,能够帮到泠欷,他愿意尝试。说完微微垂下大脑袋,“上来。”   泠欷歪歪头,这是要让自己骑上龙首?虽然是头没落的龙,但泠欷还是感到受宠若惊,真龙的想法不错,这样就能知道如果他不怕雷,是否可以带着其他人一起渡海。   裙角翻起,泠欷跨上龙头,双手抓出龙角,“走吧!”   真龙蓝色的瞳孔闪过一丝窘迫,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抓住鳞片就好……”   “?” 龙角不能抓?不过既然对方开口,泠欷也不多问,改为抓住两片突起的龙鳞。真龙在海水中舒展开身体,朝着海面极速上浮。   不过片刻,巨大的龙首破出海面,墨蓝身躯在昏暗的雾霭中闪着幽光。雷云并未有反应,泠欷眼睛睁大,“有用!” 然而兴奋的喊声刚落,头顶的乌云像是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骤然聚齐雷电,不偏不倚,直对着真龙头顶上的泠欷就劈下来。   真龙反应比泠欷快很多,眼见雷蛇就要将她击中,龙尾从后方翻起,在泠欷头顶撑起一片阴影。   泠欷闻到空气中的焦糊味儿,胸中涌起的后怕让她背脊发麻,“你没事吧!?”   真龙不敢在海面逗留,带着泠欷又一头扎进海水中。   “无碍……” 跟龙丹那处的伤口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了。   泠欷入水后就从龙首上翻下来,直接游到龙尾,那处替自己挡了一记雷电的地方黑糊成一片,隐隐渗着蓝色的龙血。雷属性的真龙都被伤成这样,不敢想像要是自己直接被劈中还能剩下点什么。   “别动!” 泠欷抱住龙尾,“我可以给你治好。”   说完就催动双丹,水灵之气源源不断由指尖传到龙尾伤处。被雾息之术浸润是十分舒服的,真龙只觉得方才伤处的疼痛犹如拔针一般,瞬间被抽走,剩下的只有暖洋洋一片。    ☆、第二十五章      龙尾上被雷电击中的地方原本焦黑一片,经过雾息之术反复浸润洗涤,焦黑的皮肉脱落,粉嫩的新肉上又长出墨蓝的龙鳞。泠欷移开双手,确认伤处已经完全愈合,轻吐出一口气,如今对雾息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   本想要回过头跟真龙商量看看是否有办法将她与小豹、陆淼一行人直接从海底渡到对岸,这样就可以避开海面的风浪与雷击。但经过龙腹那豁开的狰狞伤口之时,泠欷游动的脚步一顿,灵光乍现,她有没有可能用雾息之术将碎裂的龙丹修复?   这个想法对现在的泠欷来说绝对不是异想天开。真龙被未知力量锁在腹中的灵气充足,并不需要消耗过多她自己的灵气。而且有了之前结丹的经验,虽妖丹与人修金丹有所不同,但大致的运行道理都是百变不离其宗的。   远隔千里而来,在这空无一物的茫茫海底相遇本就是缘分,而且泠欷见真龙的第一面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短短不过片刻的时间相处下来,她绝不相信这头龙会是陆淼描述中那样凶残暴虐连至亲手足也会残害。   直觉告诉她,恐怕被打碎龙丹深锁于此,这背后还另有隐情,龙族内部的事情她无权也不可能深究,但想要救他的心情很明确。加上方才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以己之躯为自己挡雷,泠欷突然燃起斗志,今天非要将他治好不可!   “你在那儿磨蹭什么?” 真龙似是刚从尾部伤口被治愈的舒适感觉中回过神来,却见泠欷呆立在那儿不动。   “你与内丹可还有感应?” 泠欷的回答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有,但却无法控制,你问这个做什么……” 真龙瞳孔微微散大,又骤然缩紧,若是他长着一张人脸,此刻肯定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你想为我复丹?” 真龙有一瞬间心里想的是这个人类真是狂妄,但方才她瞬息之间治好龙尾上的雷电伤,又像是确有实力,而且泠欷此刻面上不容置疑的神色,莫名带给他巨大的信心。   “让我试一试。” 泠欷再次觉得这头龙脑子反应极快,怎么都不像是会傻傻的在龙族中公然杀害同胞,将自身置于千夫所指境地的人。   一人一龙此时都不再言语,仿佛已经认识良久,彼此心有灵犀。   泠欷靠近被不知名粘膜覆盖的伤口,淡定伸出手,并未遇到想象中的阻力,指尖很轻松就穿透而入。手指进入真龙腹腔,她这才真正了然,那里灵气之浓郁远远胜过她自己周围,仿佛有一颗凝实的灵气源,是一座连绵灵脉被压缩了成千上万倍得来的一般。所以真龙才得以千年龙身不灭。   而那层粘膜竟然能够将如此庞大的灵气源头彻底与外界隔绝,不得不感叹天地造物之神奇,或者说那股神秘未知力量之神奇。龙丹被安静的包裹其中,当时被那力量修复了一大半,只有一个小小的缺口。真龙能与内丹感应却无法操控一是因为内丹的缺损,还有就是因为受这灵气的隔绝。   “不断尝试沟通内丹,我要开始了!” 心里有了思路,泠欷冷静嘱咐出声。   这次不同于普通伤口那般,只需要泠欷自己注入雾息灵气促使伤处肌理再生就行。修复妖丹需要将停滞的内丹带动起来,靠着它自己的内部循环,吸收积聚灵气,简单的说就是再一次结丹的过程。   而单靠雾息之术,是无法带动内丹循环的,泠欷要做的,是以丹养丹!擅自动用自身金丹为一头刚认识的龙疗伤,泠欷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勇气与自信。幸好小豹与陆淼都不在,不然她肯定不敢如此“为所欲为”。   以自身水灵之气打开真龙碎丹外面的灵气屏障,靠雾息之术将新结的双丹与真龙碎丹勾联,泠欷的意识沉入双丹,随着循环运转进入真龙碎丹与真龙意识相遇。   真龙那丝被灵气屏障削弱的意识流在泠欷的识海里是一丛莹莹蓝火,她将灵气屏障撑开一个口子,努力引导着对方流进碎丹,顺着灵气运转进到自己丹田,又带出更醇厚的水灵之气循环回真龙体内,冲刷灵气屏障,带着碎丹开始缓慢旋转。   如此往复,时间慢慢流逝。   等在岸边,差点被雷劈死的禇颢还沉浸在前世的噩梦里不可自拔,呆立在岸上,瞪大的圆瞳黑雾缭绕。陆淼站在一旁,盯着他的眼睛眉头深锁,口中喃喃自语,“这么快……”   不过泠欷入海已经太久,陆淼又望向昼夜交替几轮,还是一如既往愁云密布电闪雷鸣的黑海,再不出来,就算冒着窒息的风险,他也要入海找人了。泠欷是妖族未来的希望,她不能在这里出事。   而此时海中深处,真龙的内丹修复渐入佳境。随着灵气屏障一点点穿透,真龙对内丹的感应越来越清晰,甚至已经可以一点点控制内丹运转。   本来泠欷独自主导的运转过程加入了真龙的主观控制之后逐渐加速。泠欷几乎可以“看”见每次经过龙丹之时,那处缺损都比之前缩小许多,而原先封锁在龙丹周围的灵气被迅速瓦解吸收,双丹带着龙丹飞旋,已经胜过自己结丹之时的气势。   好在这次不用消耗泠欷自己的灵气源,相反,她的双丹跟着龙丹一起将真龙体内储藏的灵气分食干净。到后来双丹竟然隐隐比之前又壮大一圈,之前仓促结丹后无暇巩固境界,泠欷还心存担忧,现在都一并解决了。   这还不止,泠欷发现自己丹田内竟开始显现雷电之象,双丹在吸收了真龙体内雷灵之气后带上了雷元素。按理说本来一山不容二虎,但正好泠欷的双丹一颗承载着本来的水灵,另外一颗聚集了雷灵,雷水双丹竟然相互环绕运转,无比和谐。   终于龙丹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修复,而龙腹豁开的伤口也完全合拢。最后一刻,以真龙和泠欷为中心爆射出一股水蓝光辉,整个海底瞬间被照亮。蓝光辐射出海面,随即辽阔无边的黑海上空也被照得有如白昼!   陆淼立在海岸,惊奇地看着海面突如其来的变化,那蓝光直射天穹,最后竟然将稠密的雷云尽数驱散,露出头顶的璀璨星河。瞬间风也止了,浪也熄了,黑海不再漆黑,月色下粼粼波光温柔一片。   海底,泠欷睁开双眼,眼底的原本隐隐透着的蓝光多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电流。仔细检视真龙腹部,完全看不出原来豁口的痕迹,轻轻拂过龙鳞,嘴角上扬,“成功了!” 不是对着真龙说的,更像是自言自语,泠欷知道从此自身修为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龙躯转动,激起柔柔水纹,龙首朝泠欷凑近,在海水中突兀响起的男声低沉中透着愉悦。   “初次见面,我是陌离。”   下一瞬,墨蓝色光晕在泠欷眼前闪过,庞然大物消失不见,立在她面前的是个赤\裸\男子,墨发过膝,皮肤莹白,下巴削瘦,剑眉凤目,嘴角冷硬。   是个如天神般的英伟男子……泠欷耳后爬上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龙也是个美男子,哇咔咔咔…… ☆、第二十六章      “陌……陌离?” 泠欷明显被突然化出人形的真龙给搞蒙了,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突然一\丝\不\挂出现在她面前,是完全不把她当女人么!反应过来之后泠欷有些忿忿。   “是我。” 自称陌离的真龙脸上没有表情,大概上千年无法化形,现在突然间还没适应过来人类的情绪变化。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一言不合就赤诚相见,泠欷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惊吓,赶紧收住总是不由自主往下瞟的眼神。   陌离整个人浸泡在海水中,人类的皮肤对水流的感觉比冷硬的龙鳞敏感千百倍,此刻觉得非常舒服,被这么一说才发现忘记变化出衣裳了。手指微动,蓝光又一闪,身上多了一件墨蓝色长袍。但也只是外袍而已,由于未着里衣,外袍敞开的衣襟下有着好看轮廓的胸膛连着漂亮的锁骨,修长的脖颈,明晃晃勾人眼球。   “咳咳,” 泠欷干脆移开眼睛,心里想着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穿。立刻尴尬转移话题,“你看,海面风浪停了!我就知道这怪异的天象定是与你有关!”   陌离望向头顶透明的海水,“我真的不知。” 不知道修复了龙丹,会连带着整片黑海都被治愈。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为他注入灵气,是谁掀起了黑海的波澜?无法想明白,无法参透其中玄机。   “没说不信你。” 泠欷轻笑,“既然难题已经解了,我要跟我的朋友过去黑海对面。你今后要去哪里?” 中央大陆已经没有了妖修的立足之地,泠欷这样问,其实也有想要带着陌离一起渡海的意思。   没想到陌离比她直接百倍,“我跟着你。”   泠欷顿时傻眼,她想要带着陌离一起去对岸,是想要让他回到妖族之中,并没想过要让他跟着自己。   “我确实想要邀请你一起渡海,因为海那边据说是妖族后裔的聚居地,你这样要回大陆不是个好主意,去妖族的地盘今后总会好过一些。” 努力解释清楚。   “我跟着你!” 陌离眉梢竖起,跟这个女人说话怎么老是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最开始问她是谁也要问三次。   “跟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今后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这头龙化形后虽然人模人样,但脾气还是一样急躁,泠欷可不想自作多情曲解对方的意思,再三确认。   “还能有什么意思?” 陌离继续挑眉。   “为什么?” 当然不会是因为她天生丽质温柔美丽贤淑,这头活了两千年不止的龙对她一个小姑娘一见钟情了吧!?   “因为舒服……” 陌离脱口而出,不过见泠欷嘴角抽搐,知道这样说有点不妥,补充道,“你周围有灵气。”   呼,泠欷终于放下心来,原来是跟小豹和陆淼一样,想蹭灵气的……那就好,那就好!   “为什么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陌离未被锁在海底之前遇到的不管是人还是妖,大多自私狭隘,第一次见到明显被人占便宜还一副乐在其中模样的人。这个人先前还用自己内丹为他修复了龙丹……   “当然开心!” 泠欷不再解释,默认答应了陌离要跟着她的要求,“那我们先上岸找我那两个朋友。”   说着便向陌离介绍说等在岸边的还有一只火云灵豹以及一只化形藤妖,谁知陌离却突然黑下脸来,“我跟着你,不见其他人。”   泠欷再次傻眼,跟着她又要不见其他人,那要怎么办?   “我知道你之前被锁在这里是跟妖族有所误会,不过小豹是我一手带大,绝对是个好妖,陆淼虽然心眼多些,但也不会为难于你……” 以为是陌离因为千年前的恩怨不想跟妖族打交道。   “不见!” 自从遇到这个女人,陌离觉得他说的话比之前两千年都要多,心下烦躁。“你不用管我,我自有去处。”   泠欷觉得她的理解能力直线下滑,不是说跟着她?自有去处又是什么个说法?还没想明白,面前的人又化作蓝光消失不见。   “!?”   “喂!?陌离?” 去哪儿了?泠欷四下观望,只有幽幽海水,连个虾米都没有。   “别吵,让我睡会儿!” 自从碎丹之后就是日夜煎熬,没有合过眼,陌离现在一身轻松,只想睡到天荒地老。   泠欷分明听到陌离的声音在脑海里想起,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凝神静气,开始内窥。果然在丹田内发现了陌离!此时小蛇一般缠绕在那颗带着雷电之气的内丹上面的,不是变小了龙身的陌离是谁!!   “你怎么能进到我丹田的!” 这事非同小可,修士丹田,岂能说进就进?   “你我气息早已融合,我自然能进……” 陌离像是极其困倦,说这话的时候尾音拖得老长,之后就没有之后,呼呼睡了过去。   气息融合,为什么泠欷听来总觉得有点淫\邪的意味……甩头将这莫名的想法赶出去,泠欷无奈叹气,也只好如此,随他吧。不过,现在她就不打算将陌离的存在告诉陆淼了,先前陆淼所说的话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还有待确认。找个机会告诉小豹就好。   心里打定主意,泠欷朝海面游去。外面正值星夜,出水后泠欷就被大海之上星河盘旋的壮丽景象折服了,心里难得的欢快舒畅,这算是干了一件造福百姓的大好事。   远远地,泠欷就望见海岸上站着的小豹和陆淼。人还未到,就高喊出声,“我成功了!”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禇颢从兀自的梦魔中清醒,竖瞳恢复正常,眼见挂念之人从海面上御剑飞来,扭住心尖的那股异样消散大半。   “欷儿!” 陆淼脸上的喜色是如假包换的,“你没事吧?”   泠欷落在他们跟前,收起风波敛,神色轻松,还原地转了一圈,“无事!” 顺手摸摸小豹侧脸,“久等了。”这话是专门对小豹说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淼也很关心泠欷到底做了什么,能够解除黑海上的异常。   泠欷背手望向夜色下的大海,微眯起眼,再转过身时食指放到唇边,“秘密!” 见陆淼脸色微变,又补充,“这是我在海底遇到的大机缘。”   不管是妖修还是人修,独自遇到的机缘都不便与外人分享。言下之意是不愿告诉他咯,陆淼也不坚持,点点头,“那我们尽快出发吧。”    ☆、第二十七章      在黑海这里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陆淼心心念念的是尽快找到妖族后裔聚居地的所在。泠欷点头表示理解,她也想尽快解决这个所谓的预言,“总之先到对岸再说,那之后估计还有得找。” 隔着这样一大片海,对面的陆地想来也不会小。   泠欷还是骑到小豹背上,陆淼紧紧跟在一侧,乘着夜色朝广袤大海中心飞去。没了巨浪与雷击的风险,大海里也没有吃人巨兽,这一路飞行无惊无险,按照司南指示的方向,顺利在天际露白之时登上海岸。   这是泠欷第一次踏上中央大陆之外的土地,这里似乎并没有很大不同,脚下是黄土地,眼前一望无边的是葱葱郁郁的密林。大概是被海水围绕水汽充足的缘故,这里的树木要稍微高些、壮些,叶子更绿些,泛着墨绿色的油光。   “海岸附近明显无人居住。” 陆淼语气显得有些失望,他心里可能是期盼着妖族能在此海外大陆繁荣兴盛,最好房舍集市如同中央大陆上的人类聚居地一样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海边。   “稍安勿躁,” 泠欷从小豹身上下来,“别忘了,这片黑海在昨天之前都是活人勿近的地方。” 就算妖族在此地繁衍,也不可能选择直接在这么恶劣的海岸环境安家。   陆淼现在的情绪大概类似于近乡情怯?以至于都失去了以往的淡定与理智,被泠欷一说才尴尬点头,“我们穿过这片树林看看。”   泠欷正要向前走,却忽然停住侧头看向小豹,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从飞上黑海开始,小豹就没有开口说过话。“小豹?没事吧?”   禇颢其实一路都在走神,脑中时而闪过前世在祭台上在万千臣民面前被劈成焦土的画面;时而出现去皇宫中看见母后从自己寝宫中走出时的凄婉神色,以及,皇弟在床边对着昏睡的“自己”呢喃的那句“淇儿不想要那王位”。怅然若失的语调被放大了数倍轰鸣在他耳边,禇颢只想生出一双手,好堵住耳朵,将那些声响隔绝出去。   泠欷的声音响起,禇颢仍然恍惚,却逼迫自己尽量若无其事地开口,“无事,只是有点累。”   想来从在海边结丹,到入海,这么长时间小豹都一直守着不得有过片刻休整,大概是真的累了。泠欷轻抚着他脖颈间毛发,“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吧。”   “不,不用。我没事。” 禇颢说完径直朝前面走,“先找到地方,再休息也不迟。”   陆淼听见旁边的对话,极难察觉地摇摇头,轻叹一声,却并未说话。   泠欷眉头皱紧又松开,还是跟着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   而禇颢脑海中,可能是因为泠欷突然的关切,此时全部都变成她。   上辈子在监斩台上远远看着泠欷被斩断头颅,似乎头点地的瞬间闷响直接震在耳边,心脏也跟着抽紧;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泠欷时,通过灵豹幼崽还未能完全视物的双眼看到的模糊人影;被她灵气滋润后耳聪目明看到的那张精致的笑脸;陪着她一起长大,看着她从小女孩长成妩媚少女;泠欷看向自己每一个温柔的眼神;泠欷的手抚过额头,侧脸的温暖触感……   禇颢觉得自己魔怔了,过去的种种都被无限放大,一丝丝恼意就会变成滔天怒火,一丁点失意就会变成悲痛欲绝,而本就不少的喜欢就变成了铺天盖地排山倒海的爱恋与欲望。两辈子的自制力都快要告罄,禇颢觉得他就要招架不住。   树林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活物经过,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枯枝落叶,走起来极费时间,进来的时候天刚亮,现在已经日上中天。   泠欷多次提出要御剑飞行都被陆淼直接拒绝,说是万一族人在密林中安营扎寨飞在天上看不见岂不白白错过。泠欷反驳无能,只好跟着继续披荆斩棘。而禇颢一直闷声走在最前面,不参与二人的对话。   一脚踩下挡在前面的树杈,泠欷朝已经看不见身影的小豹轻声呼喊,“小豹,别走太远!” 可话音刚落就听到前面传出灵豹的嘶吼声,刚踩下去的脚就地一蹬,腾起身朝前方冲过去。   越过一扇树墙,就看到小豹后腿向上,被倒掉在树干上,这是中了猎人设下的绳套?想要救他下来,手上的风波敛还未出鞘,小豹就已经忍耐不及,朝树干方向喷出灵炎。   “别!” 可惜泠欷发声的时候,那炽热的火焰已经将整个树冠包裹,小豹是落了下来,但大火一发不可收拾,火舌瞬间吞噬附近的大树。   在茂密的森林里点火,无疑是毁灭性的,而人还深陷其中,简直就是一场灾难。陆淼这类灵植妖修天生惧怕明火,此刻被火舌瞬间包围已经无法腾空。   禇颢自己不怕,落地后还戾气颇重朝着自己点燃的烈焰狂吼。泠欷来不及关心禇颢的异常,她虽不想葬身火海,但也不想“涂炭生灵”。这火要是放任不管,恐怕整片森林都难逃厄运。因此被灵火包围也不御剑逃离,而是定在那里,屏息凝神。   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将水灵之气直接转化为水,此时此刻必须要临阵磨枪,将驴马拉出来亮相了。双丹逆向运行,灵气源源不断朝手掌奔涌。   但泠欷并未直接放出灵水,而是让水灵之气在大火中弥漫,直至高高腾起,将整片火海包裹其中。灵力抽用速度过快,连沉睡中的陌离都被惊醒,偷瞄一眼外头的形势,看向禇颢时眼神微微闪烁,随后又闭眼,在丹田一隅继续睡大觉。   觉得差不多了,泠欷突然双手掐诀发出一声长啸,“灭!” 随着她口中喊声,水灵之气瞬间雾化,进而凝结成水,密不透风将禇颢的灵炎火海包紧,渐渐收拢,直至扑灭。   “嗤……”剩余的灵水浇上被烧成焦炭的木头,发出巨大声响,林间腾起大雾。   泠欷嘘一口气,总算没有酿成大祸,想到小豹,回首正要上前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就见他突然弓起腰背,呲牙朝林中一个方向发出威胁的咕噜声。还没等泠欷走近,小豹又已经如飞箭一般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禇颢:我忍得好辛苦!我也需要灭火! ☆、第二十八章      兽类向来警觉,看着小豹冲出去,泠欷第一反应想到定是在此设下绳套的猎人。生怕小豹像刚才那样冲动将人伤到就不好,顾不得被灵炎燎伤还躺在地上的陆淼,急忙追上去。   “小豹!” 拨开树丛,泠欷却被眼前的一幕定在了原地。   小豹全身毛发竖起,此刻獠牙比原先伸长数倍,爪尖寒光森森,冲着对面一群“人”咬牙闷吼。而对峙的另一方,大概是一群跟人长得很像的,野兽?   对方有五人,均比常人要高出一尺有余,全身毛发浓密,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的汗毛范畴,却又比一般兽类皮毛略短。他们五官类人,额骨颧骨突起不自然的轮廓,犬齿獠出唇边,从体态特征可以分辨都是雄性。此时未着衣物,只在腰间有块短麻布遮掩。   更为奇异的是,其中一人两颊后边无耳,却在头顶有两只猫类动物特有的圆润毛绒的耳朵;另一人抓着木棍的手有六指,指尖有蹼;还有一人腰间缠着一条毛茸茸的东西,仔细分辨竟然是从后面探出来的一条毛尾巴!   泠欷也是刚刚见过真龙的人,但此刻心中也难免波涛汹涌,这些难道就是陆淼心心念念的妖族后裔?一群不像人也不像兽的……她竟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藻形容。   总之现在没搞清状况,是敌是友还未知,不能乱来,“小豹,回来!” 泠欷这次语气强硬,隐隐放出些金丹修士的威压。   禇颢方才冲在前面,心中翻搅着黑暗情绪,一时没注意被绳套圈住,怒火顿时收也收不住,竟不顾环境就对着易燃的树木喷出灵炎。见泠欷因此损耗灵力,心中有愧,却又发现那设伏之人居然还在旁边窥伺,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泠欷带着威压的呼喊稍微起了点作用,禇颢垂头退回到她身边,尾巴在空中停顿一瞬,缠上泠欷腰肢,这样似乎可以稍稍安抚下他凌乱的心绪。冷眼看着泠欷越过他走到那群怪物面前。   “各位可懂人言?” 泠欷试图与他们沟通。   五个长相怪异的人听见泠欷的话明显有反应,无声交头接耳一番,却无人回应泠欷。   “看来是能听懂了,” 泠欷尽量露出温和的笑容,“请问,这附近可有村落或是山寨?我与朋友是来找人的,并无恶意。” 总不能一开口就说要找妖族后裔吧。   这时陆淼终于从方才灵炎的威慑力中缓过神,跟了过来,“欷儿,怎么了?” 站到泠欷旁边,抬眼朝对面看去,眼中不禁闪过错愕。   “你,你们……” 口齿伶俐的人突然有些讷讷。   而对面的五人也在陆淼出现的瞬间面露喜色,泠欷甚至看见他们脸上的毛发都在微微抖动。终于五人中头生圆耳的那位几乎跟陆淼同时开口。   “火,还有水,是你们?” 仿佛很久未开口一般,有些艰涩,语调生疏。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是在问刚才的火还有灭火的水是不是他们引起的。   “是我们,很抱歉,并不是有心要在林间纵火,这是个意外。” 泠欷因为小豹的行为感觉有愧,立刻向他们解释。   对方听泠欷承认,个个神情激动,突然捶胸顿足大吼大叫着就朝树林里跑开,瞬间不见踪影,留着泠欷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情况?   泠欷看向陆淼,意思是这就是你们妖族后裔?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陆淼方才脸色就不对,这会儿几乎已经确定了内心猜测,“若是想得没错,那五人应是半妖……” 说完又立刻补充,“准确的说应该是千年前的半妖繁衍下来的产物。”   “那我们其实已经找到了妖族后裔居住的地方?” 就是这片森林,而妖族后裔已经沦落为野人?   陆淼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心里不好受,“但他们看见方才的灵炎灵水后如此激动,定是因为听说过龙族祭司的预言。”   “预言?除了关于命定之人,难道还有其他?”   “预言还说,拯救妖族的人会从天而降,用九天真水浇熄灭世之火。”   泠欷眨眨眼,小豹刚才不小心放出的就叫灭世之火?她的灵水原来还有个这么奇绚的名字,九天真水?   “那他们现在跑掉是什么意思?” 不是应该一拥而上,跪拜自己这个“九天神女”?泠欷兀自好笑。   “大概是去通知族人。” 陆淼现在心里只有忐忑,接下来出现的人十分关键,他的确不想自己等待千年等到的是一群野人。   没让他们等太久,前方树丛突然悉悉索索发出声响,陆淼看过去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对面走出来一个竖着高髻,穿青绸布袍,身姿潇洒,容色不凡的年轻男子。   那人迅速打量泠欷三人,似在判断谁是领头人,最后朝着泠欷躬身一揖到底,“青崇见过神女!”   泠欷哭笑不得,还真叫神女,而且青虫是什么名字?   伸手虚扶,“青虫公子,起来说话,我并不是什么神女,无需行此大礼。” 待青崇站直后又道,“我叫泠欷,这位是陆淼,小豹。”   青崇神色恭敬,“神女终于来了!” 隐隐可以感觉到语气里的激动。又转向陆淼,也是一揖,却并未到底,“陆大人。” 陆淼是龙族祭司选中的人,会将命定之人带来妖族,是所有妖族后人都知道的故事。   “好!好!” 陆淼握住青崇双手,将他扶起,“你是蛇族?” 虽然青崇周身毫无灵力波动,与凡人无异,但陆淼是活了几千年的大妖,他还是能从对方血液里嗅到隐匿的灵蛇气息。   青崇并不惊奇对方轻易识破自身族源,“正是。”   泠欷在一旁听到这个,心道难怪要叫青虫了,不过管他什么虫,眼下先去妖族要紧,“青虫公子,如你所想,我们是为了妖族后裔而来,虽然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但还是想要见过大家再说。”   “青崇前来正是要为神女带路,请!”   泠欷点头,一手抓住小豹脖间毛皮,一边跟着青崇朝前方树林走去,最近小豹特别容易冲动,还是抓紧在身边比较放心。   而陆淼更是挺直脊背,颇有几分衣锦还乡的感觉,他如今可算得上是妖族的元老级人物,难免趾高气扬。    ☆、第二十九章      对于妖族如今的境况,泠欷大概是跟陆淼一样,心中存着无限好奇。不过一路跟着青崇在丛林间行进,对方沉默不语,她也不好开口询问,反正一切答案都将在到达目的地后水落石出。   走了没多久一阵,前方依稀传来水声,泠欷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离妖族的地盘极近。心里有些对陆淼之前不愿御剑飞跃丛林决定的埋怨,早知这样,也不会有林子里那些节外生枝。   前方树丛渐渐稀疏,脚下原本厚厚的枯枝落叶也慢慢退去,露出藏在下面的碧绿地衣,踩起来有些湿滑。终于绕过最后一丛遮掩,眼前豁然开朗。   近处是一条清清浅浅,但幅面极为宽广,蜿蜒直至远方的河,将河的那边与这边的密林分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河对岸是开阔的土地,接近河滩的地方有农田和稀稀疏疏散落的小木屋。远处建筑开始密集,但大多是低矮的木制建筑,再往前有高大威严的城墙突兀耸立,却并未将墙后的世界完全隔绝。   因为城墙之后有更高的巨石建筑高耸而立,似是沿着山脊逐阶逐级修建而成。与中央大陆风格迥异的宫殿像是硬生生从山腹上抠出来的,宫殿上方山顶处被开凿雕刻成了一头盘旋而上的巨龙。   此时青崇的声音适时响起,“南夭国欢迎神女归来!”   泠欷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冷不丁听到青崇的话心中诧异非常。南夭国……眼前这座巨大的城池被妖族叫做南夭国么。这跟凡人的帝国比起来只不过是一个略大的城市而已。不过她当然不会将心里的想法宣之于口。   旁边的禇颢偶尔闪过黑雾的竖瞳里写满不屑,原本担心黑海天堑之隔消失之后妖族会对凡人王权造成威胁,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相比起来陆淼是最激动的,无论怎样,知道妖族后人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并且能够在这荒芜的地方建立起自己的王权,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消息。   河岸边等着之前那五个半妖野人,他们牵着三匹骏马,见青崇领着人出来顿时眉开眼笑嘴里嘟哝不停,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青崇接过缰绳,示意泠欷与陆淼上马,这是要直接骑马渡河。泠欷也不扭捏,潇洒一跃翻身上马。   “他们不跟着?”   “他们就住在林子里。”   泠欷眨一眨眼,心里明白,恐怕像青崇这样的根本看不上那些半妖后代。偏头看看兀自高兴的五人,心里闪过一丝不快。   “小豹,跟上!”   河水本就很浅,骑马过去甚至马尾都不会沾湿。上了河岸最先经过那些农庄,可以看到有人在田间劳作,隔得远看不到细处,但泠欷可以判断,那些人也跟不被允许过河的半妖后代差不了多少。只是看起来更接近于化形完美的凡人,便比那些长相狰狞的野人多了下地劳作的机会和蔽体的粗布衣服,以及一处遮风避雨之所。   越接近城墙的房舍越密集,档次也比外围稍高,来往于集市的人也大多穿戴整齐,看不出与凡人有何区别。泠欷心里猜测,恐怕整个南夭国如今绝大部分都是跟凡人无异,根本不可能如同往昔各个身怀修为术法绝技。   在城墙下面抬头仰望,只觉得自己如此渺小,这时的感觉跟在远处瞭望完全不同。已经有了年头的城墙由巨大的石块累叠而成,石块上爬满了青色苔藓,暗暗昭示着经久的安宁和平。   此时嵌在城墙上的拱门只开启半扇,有侍卫模样的人手持长槍立在门口。青崇骑马走上前去,侍卫看清来人立即放行,泠欷与陆淼跟着通过,只有小豹那跟高头大马差不多的身形让守门侍卫露出奇异的脸色。   城墙背后的景观跟外面又有所不同,这里的房舍也是鳞次栉比,但均是石头砌成,一个个形似堡垒。行走街巷里的路人跟青崇气质接近,男的大多英俊潇洒,女的大多美丽娇艳。   最大的不同在于,在城墙外面的时候,没有人敢抬头直视马背上的人,路上遇到都是纷纷退散避让,而墙里头的人则大方打量,看见是青崇带着人进来甚至开始交头接耳。   特别是小豹那在外人眼中有些凶恶的长相,让人纷纷侧目,小豹也毫不示弱,呲牙瞪回去,吓得有胆小的惊呼连连。泠欷心中也是连连摇头,虽然还留有化形妖修绝美的长相,但恐怕一个个都是空架子,连见到小豹都受不了……   终于,他们来到此行的最终目标,那座巨大的石雕宫殿。   “跟我来。” 青崇率先翻身下马,示意众人徒步跟上,不改先前的恭敬模样。   沿着长长的石阶向上,威严的宫殿带给人说不出的压抑。泠欷压下心头那丝不适,逐级而上。   长阶尽头是山脊上的第一层宫殿,泠欷不知道,但禇颢一看就清楚,按照皇宫的设置,这里应该是南夭国王接见朝臣的地方。   但此时殿内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青崇示意跟上,众人心中带着疑惑走进大殿。   由于是在山体上开凿的宫殿,并没有窗可供采光,除了大殿门口透进去的自然光线,殿内密集的柱子上都点着油灯,但总还是显得昏暗。   进到里面才发现,殿内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正前方的高座前立着一个高大的背影,身着湛蓝的锦袍,头戴金冠。   青崇走上前,躬身开口,“龙皇陛下,神女来了。”   龙皇?千年前还活着的化形妖修是被当时的龙族带着横渡黑海的,这个龙皇难道就是当年的龙族的首领?泠欷心下念头一闪而过,就见前方的人转过身来。   年轻的脸孔,威严的长相,上位者的压迫感,这位龙皇气势不凡,泠欷能够感觉到他身上还有灵力修为,不过并不十分强大,大概跟陆淼差不多。一时拿不准这位到底是千年前的龙族化形妖修活到了现在,还是后来的龙族后辈。但无论哪个似乎都不对。   若是千年前的化形龙族,千年灵气散逸到现在,就算命还在,但为了保住修为,几乎不可能保持如此年轻的外貌,妖修的驻颜之术都是靠修为维持的。若是后来的龙族后辈,更有些说不通,龙族繁衍比普通妖修更加艰难,从一颗龙蛋到化为人形,没有几千年难以做到,更何况在灵气稀薄的如今?   但那人转过来的瞬间,旁边的陆淼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 因为这位龙皇跟千年前带着妖族离开中央大陆的龙族首领长得一模一样,虽然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但陆淼他是认得的,这位是当时龙族族长以及几位长老相继被神秘力量吸干成灰后剩下的最高阶的龙族修士。   龙皇垂眼轻笑,“陆淼?你回来了。” 这也是间接告诉陆淼,你没有认错人,他就是千年前带着妖族离开的那位首领。缓步走下台阶,龙皇伸手将陆淼扶起,“你没有辜负我族的重托!” 在陆淼肩背上重重一拍。   目光又转向泠欷,露出一排白牙,笑得温和无害,“我族的神女……” 之前的威严气势瞬间消散一空,只有翩翩风度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向往与狂热。说着单膝着地,向泠欷伸出左手,温柔却不容抗拒的抬起她的右手,在手背上印下浅浅一吻,不带丝毫亵渎,满满的全是虔诚。   对方的动作十分突然,泠欷微愣,正尴尬想要收回被握住的手,旁边的小豹就已经先于她冲到二人之间,强行将龙皇隔开,同时发出一声闷吼。泠欷此时想到的是,小豹最近都不爱开口说话,总是用吼的……   龙皇被粗鲁打断也不恼怒,面色不变站起来,轻轻抚平衣摆,“呵,这位脾气不小。” 不知道是卖泠欷这个神女的面子,还是忌惮小豹不弱的修为。   “龙皇陛下,我与陆淼相遇实属偶然,实不相瞒,贵族祭司虽有预言,但我并不以为以我一人之力能为妖族带来什么改变。” 这话说得十分直接,泠欷愿意来这里试试看,但她自己并不知道如何才能实现那老祭司的预言。   “神女过于自谦了,虽然暂时还未明了,但我相信神女的到来必会带来改变。希望神女能暂且留在这里,待我等找到合适之法。”   泠欷想要提出期限,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还未开口就听龙皇继续道,“神女渡过黑海而来一路辛苦了,有话明日再说。” 朝青崇点点头,“带神女去房间休息。”   说这话时龙皇又变回了之前那副鄙夷天下的样子,泠欷想着在人家地盘上不好拂了人家面子,加上自己确实有些累,回去修整修整也好。而且看这样子,对方是暂时不打算为自己好好讲讲妖族如今的情况,说不得还需要自己暗中打探,她总觉得这个南夭国透着古怪。   拉着小豹跟青崇朝外走去,泠欷听见龙皇在后面叫住了陆淼,“陆淼你暂且留下,跟我说说话。” 果然,这是要单独跟陆淼了解情况么,之前就没觉得陆淼完全可信,看来今后更要加紧提防。    ☆、第三十章      出了那个昏暗的大殿,青崇带着泠欷继续沿着山脊阶梯往上走,来到山体第二层。这里也是一处石窟宫殿,只比第一层略微小些,却隔出了好几个宫室。泠欷被领进深处的一间,宫室内也是全靠油灯照明,山体内有些阴寒,进来后比在之前的大殿还让人觉得不舒服。   “神女请在此休息,稍后会有婢女进来服侍。” 青崇毕竟是男子,且看起来官位不小,不会亲自做这些下人的差事,说完就躬身退下,不留给泠欷一点多问的时间。   泠欷看着青崇下去时小心掩上的房门,心里咯噔一声,竟有种被人禁闭在此的错觉。跟小豹对视一眼,忍了数息才起身到门口,双手抓住门把猛力拉开。   然而门并未如她想象中那样落锁,外面已经没有人影。泠欷暗道自己有些神经质了,想来他们明知道她修为不浅,普通一把锁头,一道门不可能关得住她,定不会这样多此一举。   稍稍定下心来,坐回到桌边,等着青崇说的婢女进来报到。   果然没让她等多久,就有梳着整齐发髻的一队轻衫婢女敲门后鱼贯而入,手中托盘上各种钗环配饰,绫罗衣裙,还有人抬着硕大的浴桶,提着热水进来。大概是知道泠欷不用进食,并未见瓜果点心等物,不过沐浴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虽然她自己也能用术法保持洁净,但泡在热水里的感觉当然不同!   “神女大人,明日龙皇陛下将在皇宫设宴,将神女大人介绍给我族臣民。” 为首的婢女将托盘上的衣裙高举过头,跪在泠欷跟前,意思是明日务必要穿这身衣服。   泠欷神色淡淡,不置可否,“放下吧。” 看看跟着跪在一起的其余婢女,“你们都下去,你留下来服侍。” 指着刚才说话那个。   她们似乎都很听话,得到吩咐后收拾好东西,纷纷退出去,只余领头那个还跪在原地。   “你起来,叫什么名字?” 泠欷尽量放轻语气。   “奴婢青环。” 听话站起身。   又是青? “你跟青虫什么关系?”   青环闻言大震,扑通一声又跪下,慌忙摇头,“奴婢岂敢跟青崇大人相提并论。” 表白完之后又补充道,“青崇大人是青蛇一族现任族长,奴婢只是血脉稀薄的旁支后代。”   所以确实是有关系咯,泠欷抬手将人虚扶起来,“在宫里做事的都是蛇族?”   “现在是的。” 青环站直身子,不期然与泠欷对视,连忙移开视线,脸色红扑扑的,都怪泠欷生得太美。   什么叫现在是的,“那以前呢?”   “以前……以前奴婢也不知晓,奴婢也是最近才进宫听差。”   泠欷听出来青环语气中的犹豫,她分明是知道内情,就算不是全部,至少也是有所隐瞒。心里叹口气,她原本不想随便用这招,但看起来龙皇这宫里治下颇严,不动真格的是不可能摸到有用的消息。   “过来。” 朝站得稍远的青环招手。   青环不疑有他,轻轻靠近,就见泠欷并未落下的手朝自己额前摸来,瞬间一股水蓝之气将她的意识笼罩。   “你叫什么名字。”   “青环。” 有些木讷地开口。   “这是哪里。”   “南夭国皇宫。”   泠欷的雾息摄魂术比起还在帝都用在二房一家身上时又有了进境,此时用在失了修为的妖族小蛇女身上格外顺畅,有问必答,根本不用担心对方的回答有所保留,保证句句比真金还真。   原来,南夭国如今真正还有修为法力的仅仅剩下龙皇一人而已。千年下来,大多数化形妖修都在岁月中失去了灵力。   不过祸兮福之所依,妖类修为越高繁衍能力越低,化形妖修之间几乎不可能留下后代。随着妖修修为渐失,繁衍能力却越来越强,所以如今才有如此数量的妖族后裔,不然就凭当初渡海而来的那些,完全不成气候。   本来跟着龙族来到这里的绝大部分都是化形妖修,也有小部分曾经妖族与凡人结合生下的半妖。   半妖先天不足,反而繁衍能力强,但后代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除了保佑野兽的体能之外,智力只有凡人幼童水准,大多不通人言。被龙皇下令与其余妖族分地而居,就以泠欷他们来时看到的那条被叫做月牙湾的河流为界,半妖住在那片森林,不得跨河一步。   但妖族对他们也不是完全置之不理,半妖为妖族防守放哨,偶尔打到猎物可以带到河岸与专门负责的妖族以物易物。半妖天性憨厚,从不忤逆妖族。   而月牙湾这边的妖族并不是人人平等,也被迫划分了阶层。在河岸那边耕作的是最早退化的妖修后裔,如今不仅修为灵力全无,更是已经繁衍数代,妖族血脉稀薄,就算这个世界重新灵气充沛,也是无法修炼的凡人。   越靠近龙皇宫殿居住的妖族,血脉里的保留的传承越完整。而龙皇手下的得力下属,均是各个族群现任的族长,也是传承保留接近完美的一类。   听到这儿泠欷心里的不适更加明显,在她看来不管是人还是妖,就算有差别也是各自后天努力程度不同带来的,单纯以看不见摸不着的血脉来划分,简直是对生灵的侮辱。更何况现在妖族除了龙皇大家都一样,不过是凡人之躯,却还要如此愚忠,不知道是该佩服龙皇治下有方还是妖族人众不思进取。   不过让泠欷真正在意的,却是青环说出的另一个消息。原来龙皇曾经并不是如今这副模样,或者说不是现在这样年轻的模样。   青环听父辈私下醉酒时提起,直到几十年前,龙皇还是一如曾经失去修为最后老死的其他化形妖修一般,随着灵力散失逐年老去。不过龙族先天比其余妖修实力高出不少,几百年来只是放弃容颜,修为竟也并未损失干净。   但六十年前的一天,龙皇宫殿里的下人忽然集体失踪,数位大臣也暴毙在家,整个南夭国一夜之间似乎更新换代了一般。后来龙皇对外宣称要闭关修炼,当时大家都猜测龙皇是不是寿数将近,因为谁都知道没有灵气,就算是龙皇也无法修炼。   龙皇这一闭关就是五十年,直到十年前才出关,再次出现在妖族面前的龙皇一改老态,竟然恢复成年轻时候的模样。但这时候上一辈的人早就老死,加上龙皇御下一贯严苛,从不敢有人私下议论龙皇外表,因而也无人知道龙皇的变化。   青环的父辈要不是酒后吐真言,她也不会知道龙皇原本并不是如今这样子,但在她看来,法力无边活过所有人的龙皇就算突然变年轻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泠欷却不这么认为,龙皇必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延续了生命同时还保存了修为。听青环的描述,龙皇此人绝不是之前见到那样温和,相反却是像个合格的暴君,其秉性决不值得信赖。   想到这儿,泠欷眉头拧紧,一个陆淼都让她觉得不可信,现在两个化形妖修凑到一起,不知道要翻出什么风浪,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什么预言命定之人,什么神女,都是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她不是完全不信,但也不会盲信。当初愿意跟着来也多半是好奇,想要见识下曾经的妖族而已。现在知道妖族的老大不是什么好人,泠欷自然不会傻傻的任人摆布。   从青环口中无法知道更多,泠欷收起摄魂术,将这段记忆修改成被她留在房间里服侍沐浴之后便将人放了。待人一离开,憋了这么久的禇颢终于忍不住。   “我们今晚就走!”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那龙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见面就动手动脚,禇颢心里又气恼又烦躁。   泠欷伸手摸上小豹下巴,安抚道,“别急,龙皇肯定在周围安排了眼线,我们轻易走不了。”   “哼,就凭他们?” 没有修为跟凡人无异的所谓妖族?   “那些人确实不足为惧,但你别忘了,龙皇可是修为仍在的化形妖修,而且听方才青环所言,不知道走了什么偏门,竟能青春重驻,说不定之前显露给我们看的修为并不是真正的实力。”   “而且,陆淼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这一点泠欷十分肯定。   “陆淼?” 禇颢开口更是不屑,“一把火烧死他!” 这倒是实话,禇颢的灵炎是灵植类妖修的克星。   轻轻拍下小豹脸颊,“忘了我告诉你的,不许轻敌!”   泠欷略带嗔怪的语气听在禇颢耳里直让他抓心挠肺,加上脸颊上的轻抚,他觉得一刻都不敢跟她在一个屋子里多待。   “我出去看看。” 说完就在泠欷面前化作虚无,竟是许久未能派上用场的隐身技。泠欷环视空旷的房间,轻轻摇头,他这样出去也不错,没准还真能探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呢。   可惜禇颢此时心烦意乱,根本顾不上正事,出去后一个人趴在宫殿最顶层的石雕龙首上,眼睛放空,努力克制内心的欲望。    ☆、第三十一章      小豹一夜都没有再回来,泠欷心中有些担心,跟着心绪不宁了一整晚,也没打坐入定。直到外面青环前来叩门,说是该准备梳洗了,泠欷才反应过来已经天亮,暗骂一声住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宫室里难怪龙皇要变态了。   而蹲在外面的禇颢,终于被晨光暂时浇灭心中杂念,觉得呼吸着晨间露气,五脏六腑都舒坦了许多。这才直立起四肢,随着下一阵风消散在空中。   泠欷本来还在想要怎么拖住外面的婢女们,要是传出去跟她一起的灵豹消失了,难免龙皇他们多心。这时候小豹却突然无声无息出现在房中,把她吓了一跳,却又立刻将不安的心吞回肚子里。   “你去哪儿了!” 泠欷语调不自觉上扬。   “在城里到处看了看。” 禇颢只好含糊地回答。   瞧他样子也是没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泠欷不再理他,出声叫等在外面的人进来。   青环这回是来伺候泠欷打扮的,前一天青崇特别交代,今天的仪式特别重要,不容有丝毫差错。作为主角的泠欷,当然更要特别对待。   禇颢趴在墙角,一脸严肃的看着青环带着另外两个婢女在泠欷身上折腾。包括泠欷自己,所有人都没把禇颢当“人”看,不觉得在他面前更衣打扮有何不妥。   这就只苦了禇颢,既不敢去看,怕心中的欲望更加难以抑制,却又忍不住去看,毕竟泠欷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的时候在长成少女之后几乎就没有,都是一个净衣术解决所有问题。   而且在青环这些专业人士的手里,原本简简单单素素净净的时候就眉眼自带一段风流的泠欷此刻更加明艳动人妩媚耀眼。   龙皇送来的衣物十分繁复,里里外外十几件大小布片,泠欷看得一头雾水,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全都是红色的。内里粉色抹胸,加上浅红衬裙子,外面还要罩上大红锦袍。   抬手细看,锦袍上绣着灵兽花树,技艺可谓巧夺天工。而青环为她挽起长发后又为她带上发冠,随后插了整整十二支花钗!泠欷只觉得头都抬不起来,脖子都快被压断。   “必须如此打扮?” 泠欷开始考虑龙皇这个面子到底还要不要给。   “请不要为难奴婢。” 青环声音小如蚊蚋,大概是鼓足了十二分勇气才敢跟泠欷如此说话。   泠欷不再开口,就是个衣饰而已,且就这么一次,也罢。   但禇颢却眯起眼睛,先前只顾着看美人,现在整体打扮完毕他才发现,这身打扮怎么这么熟悉。反复确认后恍然大悟,随即惊怒交加,这跟母后参加皇族大宴时候的装扮何其相似,只不过衣服颜色换成了红色而已。   这是要以国母之礼待泠欷?龙皇究竟是何居心!禇颢就要冲上去将泠欷身上的衣袍撕烂,这时门口却忽然有人敲门。   泠欷若有所觉,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给我乖乖的别添乱。禇颢爪尖抠进地砖,竭力忍住,独自立在角落生气。   外面的是陆淼与青崇,说是来接她去大殿。   二人在门口并未进来,但看到装扮一新站起身来的泠欷具是一愣,那神女二字在他们心中这回是形神兼备了。   “神女大人,龙皇陛下在大殿等候。” 青崇躬身,一如既往的礼节无可挑剔。   “不是直接去宴会?”   “龙皇陛下会携神女大人一同赴宴。” 也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不做丝毫多余解释。   “小豹,走。” 既然不愿说,她也懒得多问,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时陆淼终于出声,“欷儿,” 青崇闻言在一旁轻轻咳嗽出声,陆淼顿一顿,又改口,“神女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崇似是早就知道,朝屋子里的婢女们一抬下巴将人都遣走,自己也转身要避开,看到墙角的小豹,恭敬开口,“灵豹大人,请跟我来。” 这是要清场。   禇颢哪能让陆淼跟泠欷独处,兀自站着不动。陆淼直直看向泠欷,欲言又止的模样竟然让泠欷看出些头绪,心里莫名一抽。   “小豹,你跟青崇出去一下,我很快出来。” 说完又立刻加上一句,“别担心,我没事。”   禇颢本就上火,现在泠欷也帮着外人说话,心里翻江倒海,再三建设,终究不想忤逆于她,暗自丧气,动身出门跟着青崇走远。只在原地留下一组深深的爪痕无人注意。   见一人一豹走远,陆淼进屋关上门。   “说吧,有何事?” 泠欷心下直觉不好,语气冷硬。   “欷儿,你知我一切都是为了妖族的未来。” 这是在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了,泠欷听得眼皮直跳,朝陆淼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   “龙皇希望你能留在南夭国。”   “哦?” 泠欷简直想笑,“你们想要怎样将我留下?”   “稍后的宴会,龙皇会将你神女的身份昭告整个妖族,并……” 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并会借此机会向你求婚。”   “哈?” 这回是真的笑出来了,“陆淼,你们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不说龙皇一个几千年的老妖怪想起来就恶心她根本不可能也不愿意嫁,“你们以为龙皇娶了一个外族女子,你们口中的妖族未来就真的会来吗?”   泠欷这话说到陆淼心坎上,无比扎人,但前夜龙皇对着他信誓旦旦,说这是妖族唯一的出路。现在加上陆淼,整个妖族也只有他们两人还能算是妖修,其余的大多已经沦为凡胎,那些血脉里带着传承的,若无契机,根本无法激活。   龙皇向陆淼保证,只要与泠欷结合,他就有办法激活族人血脉里的妖族传承。   在陆淼眼里,龙皇在千年前就是龙族里德高望重的人,他没有丝毫怀疑。而祭司死前的预言也说泠欷会带给妖族未来,他也不会怀疑分毫。但祭司没有预言出泠欷究竟如何才能拯救妖族未来,现在龙皇给出了答案,陆淼只有选择相信。   而现在要单独跟泠欷说话,就是替龙皇来做说客。而且陆淼手里有他相信足够说服对方的筹码。   “神女大人,你必须答应。” 陆淼突然正色。   “凭什么!” 泠欷也不再跟他打哈哈,横眉冷对。   “若是你想要小豹好好活着,就必须答应。” 终于抛出了手上的筹码。   泠欷一愣,“你什么意思?” 小豹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你以为你们能拿他怎样?” 要是正面跟龙皇与陆淼对上,小豹可能赢不了,但若是他想逃,却一定能逃得掉,更何况还有她在。   “我们确实不能拿他怎样,” 陆淼胸有成竹,“但是只有龙皇能救他。”   “救他?” 泠欷神经紧绷,被陆淼提醒,回想近来小豹的状态,心有所感,却难以置信。   “你也察觉到了。” 陆淼观察对方神色,这话并不是问句。   “你早就知道!” 泠欷瞬间抓紧风波敛几欲跟陆淼动手,“为何不早说!”   “对不起,” 陆淼终于放软语调,“我那时,那时以为无可救药,昨日与龙皇提起才知道原来还有办法。”   风波敛剑尖点地,“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回想起来,小豹他从在赤岩地出来就开始不对……” 也都怪她自己疏忽大意,没有早点察觉。   “那时他被魔物抓伤,后来虽然伤口被你治愈,但魔气早就侵入经脉。”   “欷儿可能不知,在以前修士主宰的时代却是人人知晓,一旦被魔气侵蚀,不管修为多么高深,最终都难逃魔化厄运,变成失去自我,只受魔修支配的杀戮工具。” 若没有魔修控制,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这跟死去没有差别。   而一路观察,小豹越来越难以控制自身情绪,魔气的侵蚀已经非常严重。   “龙皇能如何救?” 这时泠欷已经变成是商量的态度。   “我也不知,龙皇要你先封后,他再出手。” 陆淼面带歉意,“欷儿放心,龙皇言出必行。”   “呵,陆淼……” 泠欷忽然冷笑出声,“你就是笃定我会受你威胁。”   陆淼垂首不语。   “好!”   听到泠欷突然一声近似与怒喝的回答,陆淼心里既高兴又难过,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不过任务完成,他总归是做了件好事,陆淼是这么想的。   “何时封后?” 什么时候能救小豹?   “今日只是向朝臣百姓介绍,只要欷儿当众答应龙皇求婚,待准备好封后大典,不过数日。”   数日?泠欷眼神如刀飞扫过来。陆淼身子一颤,“放心,数日时间,他还是挺得过去的。”   深深吸一口气,泠欷收回风波敛,轻轻整理动作间弄出些褶皱的衣裙,再抬头时目光沉静如水。   “我们走吧。”    ☆、第三十二章      陆淼跟在泠欷后面出来的时候小豹已经开始在外面大厅焦躁地转圈,青崇一脸戒备站在角落,似乎对这只大猫很有些忌惮。   见到泠欷终于安然走出,禇颢飞箭一般冲过去,尾巴卷上细腰,贴近她上下乱嗅,仿佛在确认自己的猎物并未遭到他人染指,动物天性暴露无遗。   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小豹受魔气影响,恐怕今后会越来越难以自制,先是丧失灵智,恢复野兽本性,之后连兽性也逐渐丧失,沦为行尸走肉。   泠欷看向小豹的眼神不自觉带上心疼与怜悯,也不去介意他愈发没规矩的动作,侧头跟他的毛脸轻轻碰碰,开口温柔,“瞧,我没事,走吧。”   沿着台阶向下来到第一层宫殿,同第一次一样,除了龙皇,空旷的大殿再无一人。听闻声响,龙皇转过身,脸上挂起儒雅温和的笑意,“我的神女……” 虽不明显,但还是让泠欷听出了其中的占有意味,好像他很有自信陆淼已经将她说服。   而陆淼确实做到了,泠欷此时只有顺从。虽无法刻意换上笑脸,泠欷却没有反驳龙皇的称呼,而且在对方向她伸出手时,还强迫自己缓步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放到对方手心。   手被捏紧的瞬间,泠欷心里说不出的不适,直欲作呕。反复默念小豹的名字,才能把想要立即将对方甩开的冲动忍下去。   禇颢却立刻不满了,正要冲上去像前日那般将二人隔开,龙皇已经牵着泠欷朝外面走去。而察觉到他不满的泠欷只轻轻侧头,给了他一个制止的眼神,嘴唇微起,无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泠欷不对劲,很不对劲,禇颢脑子里写满了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愣神的片刻龙皇已经携着泠欷走远,再想要追却被陆淼拦住。   “你不用出去了,欷儿不是让你等她回来?别去坏她的事。” 搬出泠欷这张大牌一般都有用。   果然禇颢停下脚步,泠欷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带着一只凶兽。他告诫自己不能去捣乱,不能坏泠欷的事,但他一定要去守着才能放心。禇颢没发觉他的偏执已经越发厉害,曾经的冷静沉着完全被抛弃得不见踪影。   陆淼将他带进一间空房,“宴会结束后欷儿回来接你。” 转身出去带上门,虽未上锁,但门口有人守卫。   禇颢心里冷笑一声,待陆淼走后原地消失不见。当他再出来的时候,龙皇已经带着泠欷出现在了宫殿第一层外面的露台上。   由于宫殿依山而建地势颇高,二人站在那里不仅内城的臣民抬头便可望见,城墙外面的低等妖族百姓也能瞻仰龙皇神女风采。露台下方的阶梯下面,设了成排的席位,供内城贵族宴饮,而外城的百姓也早就分得酒水食物,南夭国不大,这是真正的举国欢饮。   龙皇不需要手下主持仪式,站在露台上开口便可传声千里,这是一种无形的威慑,他历来乐于如此。   “神女归来,妖族振兴之日可待!” 牵着泠欷的手换到后腰,将身着华服的泠欷轻轻推出一步,手在腰间微微使力,暗示泠欷给点表示。   泠欷心下冷笑,这是要让她在妖族面前自证“神力”咯。看在小豹的面子上,她也不吝这些。眼珠悄悄一转,计上心来。   抬起被大红锦袍遮住的双手,十指微张,双丹逆行,水灵化雾。城墙内外的妖族臣民一齐抽气,继而爆发惊叹声,他们亲眼见到从神女双手源源不断涌出水雾,瞬间便在高台半空聚拢一团雨云,大雨似乎随时都会倾盆而下。   泠欷不着痕迹递给龙皇一个眼神,龙皇回给自信一笑。于是泠欷不再犹豫,雨云瞬间炸开,大雨瓢泼。龙皇抓准时机,抬手向雨云处五指一抓,本来将要坠下的大雨变戏法一般在空中凝滞片刻,接着全部化作六角雪花折射着日光晶莹飘落。   城里城外欢呼声雀跃声惊叹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为神女与龙皇的无边法力折服,妖族的振兴仿佛真如龙皇所说,指日可待。   泠欷不得不佩服龙皇这耍花招慑服人心的本事,然而暗自叹气,知道这还没完,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禇颢趴在宫殿飞檐后面,自然也目睹了方才龙皇与泠欷合手制造的一幕,那股不安的直觉越发钻心,果然就见龙皇抬手示意有话要说。   臣民立刻安静下来侧耳聆听。   龙皇却转过身面对泠欷,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单膝跪地,执起泠欷双手,“我族神女,可愿与孤王共治南夭?” 话虽然是对着泠欷说的,但其声响传遍城墙内外,话音刚落,举国欢腾。   禇颢被仿佛直接炸裂在耳边的欢呼声震得心底凉透,爪尖收紧,直直望向泠欷,别答应他!   而泠欷没有太多犹豫,在一片庆贺之声中点头,“好。” 面上并无喜色,亦无波澜。   这一声好,直接将禇颢艰苦支撑数日的那层名为忍耐的薄膜捅破,眼前黑成一片,静静矗立在别人看不到的飞檐后方良久,最后化为一团黑雾消失无影踪。   当泠欷配合龙皇应付完宴会回去找小豹的时候却被陆淼告之灵豹不见了。   “他就在这个房间里,外面的人并没有见他出来……”   泠欷知道小豹定是化为元素溜出去的,又不好在众人面前透露,心里既不安,又自我安慰他一定是独自回了之前的房间。   “他可能在我的房间里等着,我先回去看看。”   泠欷要回自己房间,龙皇等人自然不会拦着,只叫人将宫殿处处妥当把守,等三日后完成封后大典,圆房事成之后就能彻底放心。   快步走到房前,推开门果然看到小豹背对着门口立在墙边。   “小豹!我就知道你回来这里了,害我白担心!” 泠欷舒了一口气,转头将门关上。   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小豹已经站到面前,本就跟她一般高的庞然大物此时全无平日的熟悉气息,双目笼罩着厚重黑雾,竟连原本的竖瞳都已看不清。此时他正咧着大口,獠牙锋利闪着冷光,从喉咙深处发出咕咕的声响,盯着泠欷全身毛发竖起,俨然一副随时就要发动攻击的样子。   泠欷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已经来不及了么?面对朝夕相处的伙伴突然对自己露出凶恶的一面,泠欷只有心疼,并无恼怒。不可能,陆淼明明说这几日没有问题,怎么会这样?   “小,小豹?” 试着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抚摸他的额头。   黑雾缭绕的双瞳盯着泠欷伸出的手,并未发动攻击,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只有眼睛直直望着洁白透红圆润饱满的指尖向他接近。   禇颢此时早已意识模糊,只有本能驱使着他回到这个房间,等着他想要等的人。当泠欷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禇颢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野兽的本能,想要将面前怒火的源头撕裂,另一半是欲望的本能,想要将眼前的人扑倒生吃入腹。   泠欷泛红的指尖在禇颢的瞳孔中变形,变成那只被龙皇握住的手,变成那个对龙皇说好的美丽却可恶的女人,像是沾到油的火星,瞬间将他点燃。   我的,是我的!   泠欷手还没碰到对方,就被一个闪身扑倒在地。禇颢并未露出爪尖,但硕大的肉爪将泠欷双手按住,庞大的身躯直接压在泠欷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小豹!” 泠欷难以置信地看着小豹巨大的脑袋压下来,獠牙张开,眼看就要咬上自己脖子,“住手!”   却没有传来想象中的剧痛,脖子上落下一片湿濡,接着是一阵麻痒微痛,是小豹舌上的倒刺!这是在舔她?泠欷若是不用灵力,在体力上不可能胜过小豹,但要她对着小豹动用真功夫,又下不去手。   “小豹!是我,是泠欷!你认得我的对不对?” 他肯定还有意识,不然刚才就不是舔舐而是直接撕咬,他本能里面是不想伤害自己的,泠欷很肯定。只希望能将他唤醒,尽快去找龙皇想办法。   “泠……欷……” 她的声音似乎起了作用,小豹终于发出人声。   “对,是我!你快醒醒,是我!”   然而泠欷这个名字并未起到期望中那样的作用,相反,像是一种提醒,禇颢再次压下,这次舔上了泠欷脸颊。若是寻常宠物,这样的舔舐更多像是在玩耍,但小豹从小到现在,从没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泠欷被他舌上倒刺激得浑身一颤,挣扎着想要将他推开,随即发现大腿上传来滚烫而坚硬的触感,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颤抖着垂眼从彼此间的空隙望去,小豹腹部那处正袒\露着从未见过的丑陋猩红,跟它主人庞然大物般的身躯同样嚣张。   “小……” 泠欷第一次知道张口结舌是种什么感觉,小豹这是对着她发\情了?!    ☆、第三十三章      无法理解这跨越种族的口口,泠欷只把这当成是被魔气影响后露出了动物本性,她又怎么会知道小豹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个成年男子的灵魂?   但无论如何,再不做点什么,事情就要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感觉小豹已经按捺不住,开始上下\耸\动,泠欷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该出手时不能有丝毫犹豫,手心聚集灵力,就要乘机发难。   但有一人比她更快,墨蓝光晕闪过,压在泠欷身上的小豹腹部骤然变形,在泠欷看去,犹如动作被无限拉长一般,小豹就被一脚踢飞。   是陌离!   泠欷立即从地上撑起,第一反应不是检查自己被撞倒在地时擦破的伤口,也不是向为自己解围的陌离致谢,而是冲到小豹那边,“小豹!你没事吧?”   禇颢腹部受到重击,剧痛瞬间拉回神智,这才意识到自己下\身的窘迫,以及刚才可能发生的一定会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见泠欷朝自己扑过来,脸上没有恼怒只有关切,更是无地自容,忍着腹部不适强行运转灵气,凭空消失。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石砖地面,泠欷先是一愣,之后放松肩背,长长吐出一口气,听见背后陌离的声音。   “如此禽兽,管他做甚?” 他这两天其实并睡去。从泠欷见到龙皇那一刻起,藏在她丹田内的陌离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为别的,龙皇那身虚伪的皮囊只能唬住别人,在他陌离眼中狗屁都不是。没想到被困在海底千百年,居然还能见到龙族“同胞”。真是天道好轮回,如此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跟着泠欷真是他活了一辈子最英明的决定。   “小豹无心的,他是被魔气所扰……”   “魔气侵扰初期只能放大人内心的邪恶欲念,若他没有此心,绝不会行此事。” 陌离当然也听到陆淼跟她的对话,知道事情经过,但他从不爱拐弯抹角,是什么说什么,也无法顾及泠欷的感受。   况且之前第一次见到这只灵豹,陌离就嗅到一丝奇异的气息,虽然说不出所以然,但他心里知道恐怕这豹子并不简单。   然而将小豹从眼睛还睁不开的时候就养着他的泠欷自然不会相信陌离所说,但对方的话让她眼前一亮。龙皇说他可以有办法救治小豹,而面前这位可是真龙!又保有千年不散的灵气,等级可比那头伪龙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说不定陌离也有办法!   “你对魔气侵蚀之症这么了解,那你可有办法解救?” 语气里满含期待。   泠欷身上的大红礼服还未换下,头戴花钗,脸上带妆,被小豹压乱的衣襟微微打开,露出纤细的脖颈,此时目露期盼扑到自己面前,陌离有片刻恍惚。   “哼,你真的信那个龙皇?” 他莫名觉得尴尬,只得用愤然语调遮掩。   “我并未完全信他,包括陆淼我都从未真心信过,”泠欷有些颓然地低下头,“但是,小豹如今这样,若是有任何办法我都定要尝试。”   “所以连婚嫁之事都能拿来交换?” 这个蠢女人,陌离盯着泠欷,看她到底还能蠢到什么地步。   “若他真有办法,也并没什么。” 泠欷忽然仰起脸,“不就是册封皇后?他要是真能救小豹,陪他周旋几日有何妨!” 泠欷重新活一回,绝对不是那种墨守陈规的人,答应龙皇做他的皇后,小豹没事之后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她当然不会在这里耗一辈子。   “蠢女人!” 这回骂人的话直接说出来了,“你以为他真的是要你当他的皇后共治江山?” 龙皇什么秉性,他陌离是彻底领教过的。   “恐怕他看中的只是洞房花烛夜!” 你的处\子之\身罢了。   突然提到这个,泠欷蓦地脸红,“什么意思?”   “先前见他我就觉得不对,按理说若非像我这样遇到那神秘力量,那老东西千年下来怎么可能还保有修为实力的同时青春常驻?那张脸是须哲没错,但我们见到的那副身体,却是如假包换鲜活的龙躯,不是靠修为制造的假象。”   “须哲?” 泠欷这才反应过来,“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 陌离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泠欷大概是第一次见人形的陌离情绪外露如此明显。“你可知道我为何被打碎龙丹锁在深海?”   泠欷心说,我当然知道。不过那是陆淼口中的版本,她是不信的,“为何?” 识趣的顺着他问道。   “彤仙小世界的龙族其实都并不是生而为龙,但却有个例外……” 陌离眼神飘远,似乎在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这个例外当然就是陌离他自己,故事的开头跟陆淼所说一样。陌离从龙蛋中破壳而出的时候就有生有四足,足有五爪,头生有角,角上分叉,并且生来就开了灵智,自带修为。一时间举族皆惊,真龙降世给整个龙族带来了无限喜悦与对未来的遐想。   那时如今的龙皇,往日名叫须哲的蛟龙已经是龙族后辈中的佼佼者,对于陌离这个突然出现,生来就有他苦练千年梦寐以求而不得一切的真龙,须哲心中暗暗记恨。   须哲两百年化蛟,五百年化龙,虽还未能生出第五爪,头顶龙角也还未分叉,但在龙族已经可称得上是天才。但他修为进境如此神速却并非因为天赋卓绝,也并非因为勤奋上进,却是走了偏门邪路。   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到一部魔修秘法,修习此道不仅不会让旁人察觉,而且修为提升速度是寻常数倍。但有盈必有亏,修习这套秘法需要以同族鲜血生祭才能发挥其效力。   在陌离出现之前,须哲每次下手都会隔几十上百年,每次都是挑合适的同族趁其不备夺其性命,且每次都能很好的伪装成意外或是嫁祸给人类修士。但陌离出现之后,须哲嫉妒成狂,心生歹计。   年轻的陌离生而知之,看不上同时期的兄弟姐妹,跟年长者又没有共同语言,加上周围的人对他多是敬畏,在龙族之中向来独来独往,落在别人眼中就是生性孤僻阴鸷。   须哲正是利用这点,故意在陌离面前露出马脚引他尾随,当陌离看到眼前惨死的同族反应过来已经太晚。须哲早就准备好,龙族长老一来就看到手中染血的陌离,加上近期接连有年轻后辈罹难,陌离有口莫辩。   之后发生的事情泠欷也都知道,龙丹被碎深锁海底上千年。   泠欷听着故事听得唏嘘不已,“就没有人识破?” 这位龙皇还真是深藏不露。   “大都像你一样,除了我还有谁能识破?” 陌离嗤笑一声,继续解释,“之前那叫青环的丫头不是说他们的龙皇突然闭关几十年?宫里的人都一夜失踪?恐怕正是这段时间须哲暗中搞了鬼。”   “须哲如何带着妖族众人渡过黑海的我不知道,但既然他还活着,必定将龙族至宝带在身边。”   “至宝?”   “龙族至宝大概你们猜不到,并不是什么仙器灵宝,而是龙族的血脉,龙蛋!”   “拿龙蛋有什么用?如今灵气枯竭,也不可能孵化啊?”   “的确不可能,被视为至宝的那颗不是普通蛋,而是与我同胞,只要未破壳,就算外界灵气全无也能万年不坏。”换句话说整个龙族都认为那颗未孵化的蛋也能孵出像陌离那样的真龙,所以才将它视为至宝。   “再见到须哲,你猜我在他身上嗅到了什么?”   “你之前说过,他的龙躯是鲜活的,难道他……” 泠欷找不到语言描述,夺舍?但那是颗还未孵化的蛋,怎么夺?而且须哲怎么能将蛋孵化?   陌离点头,“他身上有跟我同源的气息。”   泠欷眼睛瞪大,听他接着道,“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必定是将龙蛋催化,在新生幼龙尚未开智之前夺其身体化为己用,从而延长了寿数,同时恢复了容颜。”   “那他岂不是跟你一样?” 也是真龙咯?早就觉得这龙皇有隐瞒实力,不知道真跟他对上,能不能胜。   “哼,就算披上真龙躯壳又如何,他就是个卑劣的魔修!”   “魔修……” 说到这个,泠欷再次想到小豹,“陌离,你也没办法治好魔气侵蚀之症么?”   陌离摇头,“据我所知,无法可治。”   “那若是同为魔修的龙皇呢?” 既然他是魔修,应该会有办法吧?   “魔修也不行,魔修只是利用魔物所生魔气修炼而已。”   “那为什么魔修不怕魔气侵蚀?”   “他们修习魔道在先,自然不怕。” 陌离明白了泠欷的意思,一盆冷水泼过去,“你不用想了,他不可能几日之内就顿悟魔道。”   泠欷确有此想法,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更加难受,“那小豹他……” 真的无可救药了么。   “他的事,可以以后再说,你还是先担心那位龙皇吧。” 陌离一针见血,“我看他与真龙融合,其实并不完全,此时急需外力相助。你自带灵脉,又是天水灵根,整个彤仙小世界最后的人类修士,对他来说可是绝佳的采补炉鼎。”   泠欷万万没想到,自己险些自愿做了人家炉鼎,这是在父亲留下的古书里才有的字眼。   这时房内油灯忽然一闪,像是有风吹过,泠欷陌离同时一惊,对望一眼,“小豹?!” 无声无息出现在房内,只有可能是小豹,难道他之前一直并未离开?    ☆、第三十四章      禇颢的确没有离开,当时突然被踢醒,只觉得羞愧难当,唯有隐匿身形才能让他喘一口气。但是房间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他心生警惕,泠欷房里为什么会出现自己从没见过的男人?   因此他一直留在屋内,也就一字不漏将陌离与泠欷的对话听了个干净。原来他最近情绪的波动,难以自制的感觉都是因为魔气侵蚀么,呵,无药可救无法可医,上天对他还真是不薄。重活一遭为的是什么?   那个龙皇居然想要拿泠欷当炉鼎!这个消息比他自己的噩耗还要扎人神经。泠欷为了他甘愿舍身,禇颢内心悲喜交加五味杂陈,既甜蜜又心痛。一时间难以直视泠欷,禇颢终于飞身离开。   “他都听到了……” 泠欷怔神间喃喃自语。   “放心,听到了更好,有点自觉总比全无制约来得好。他不会有事。” 陌离以己度人,觉得是个男人都不会因此自暴自弃,相反,听到泠欷有难,更应该振作起来先一致对外。   “希望如此。” 泠欷正色,“对上龙皇你可有把握?”   “哼,当然没问题!” 陌离鼻孔朝天,“还以为你的办法就是连夜跑路呢,总算聪明了一次。” 不错,甚合我意。   “我泠欷最恨这种两面三刀阴奉阳违的人,况且,由他来统治,是妖族之不幸。就当是为民除害吧!”   三两句话与陌离敲定好接下来的计划,泠欷坐上床榻,入定修整,养精蓄锐准备明日屠龙之战。   说是计划,其实十分简单粗暴,在陌离这头骄傲的真龙看来,对方战力就只有龙皇与陆淼,这边有他自己和泠欷已经绰绰有余。   翌日,青环敲门进来服侍,却见泠欷已经穿戴妥当。不过龙皇为她准备的衣裳首饰都整齐放在一边,泠欷又穿回了自己的衣物,青丝随意挽在脑后。   “龙皇现在可方便?” 泠欷清冷的声音响起。   “龙皇陛下在大殿等候神女大人,” 青环偷瞄泠欷神色,“是要商量封后大典的细节。”   “好,我这就去。”   青环垂着脑袋跟在泠欷身后,临出门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只灵豹不在。   泠欷发现龙皇似乎时时刻刻都在那层昏暗的大殿,站在高位上背手看着那面雕有龙首的白璧墙面端着一脸的高深莫测。陆淼青崇站在下首两边,看向独自走进来的泠欷。   “久等了。” 泠欷在龙皇十步外站定。   “我的神女,” 龙皇依旧是那副笑脸,扫一眼泠欷身后,“那只灵豹没有跟来?”   “有事情需要他替我跑腿,让他先行一步。”   “先行一步?神女是要去何处?” 龙皇挑眉,“而且,他现在可不是能随处乱跑的。” 这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今日前来,就是要向龙皇辞行的。” 泠欷看着脸色骤变的三人,勾起轻笑,“龙皇之前提到的交易,我有了更好的选择,皇后这个位子,相信龙皇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人来坐。”   “更好的选择?” 龙皇走下台阶,朝泠欷逼近,“我以为我就是神女最好的选择!” 话音未落,周身气势凛冽一变,修为竟是节节攀升。   果然如泠欷所料,龙皇之前压制了修为,如今气场全开,竟隐隐有大乘之势。心下微惊,看来那真龙之蛋带给龙皇的好处不少。   泠欷此时不过金丹,自然敌不过龙皇,但面对高阶修士气场压迫,仍然纹丝不动,淡定开口,“不用吓唬我,自然有人做你的对手!”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在场三人面露诧异神色,然而下一息他们就明白泠欷所指。   “须哲,你可还记得我!” 蓝光乍现,陌离掐准时机现身。   陆淼虽然知道陌离的故事,但却从未见过,此时见到突然出现的人,也跟青崇一般摸不着头脑。但须哲是龙皇的本名,此人一口喊破,必定来头不小,陆淼下意识开始戒备。   震动最大的自然是龙皇,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被碎了龙丹镇压海底的人怎么会突然化形出现!下意识瞪了陆淼一眼,意思是你怎么没说泠欷还有个帮手。陆淼接到龙皇的眼刀子,心里也很无辜,这就是泠欷之前所说在海底遇到的大机缘?   陌离面对龙皇丝毫不惧,同样气场全开,竟跟对方旗鼓相当,甚至隐约强上分毫。这回龙皇更是惊讶不已,“你……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能有如今修为走了什么捷径只有他自己清楚,但碎了龙丹,被锁在黑海千年的陌离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实力?   “什么不可能!须哲,今天是时候算算我们这笔账了!” 陌离不喜废话,越过泠欷,单手化爪就朝龙皇抓去。龙皇来不及继续震惊,立刻将注意力全部放到陌离身上,对上劲敌不容丝毫马虎。   大殿虽大,但绝对不是两个大乘妖修可以施展拳脚的地方。几个回合过来,龙皇就朝外窜去,毕竟是他自己的宫殿,被龙威震裂就不好了。   大鬼到外面去打架了,泠欷回过视线,眯眼看向青崇,“你也要战?” 她可不想伤及无辜。青崇有自知之明,知道这里不是他的战场,默默退下。   “陆淼,你可知道你的龙皇陛下打算如何对我?” 泠欷最后想要给他一个机会。   “欷儿,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陆淼是一心为妖族,龙皇的心思他当然不知道。   “那就是不知道了,” 泠欷心生同情,“你的龙皇陛下可没那本事救小豹,他想要的只是我的灵力修为,而且,恐怕你死都想不到,他早就投身魔道,你以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妖族的未来么?”   “你说什么!?” 陆淼此时犹如被天雷劈中,脑子里焦成一团。   “刚才那人你不认识,却肯定听过,他就是那头你们认为滥杀同胞的真龙,可背后的真正凶手却是你的龙皇!” 泠欷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只希望陆淼能认清真相。没了龙皇,妖族还是需要一个人来支撑,陆淼虽然对她不是绝对忠心,但对妖族却是百分百忠诚。   泠欷的话听起来有理有据,但在陆淼心里却是难以置信,陌离的话与龙皇的话他当然倾向于相信龙皇。   “我知道你不会简单相信陌离的一面之词,所以我让他将龙皇引开,就是要找到证据!” 这是跟陌离商量好的,他们分析了龙皇的修为路数,要能成功催化龙蛋,必定需要灵力。   龙皇自身绝对没那么大本事,那么可以推测,大概千年前一起来到这里的高级妖修,只怕多半都交代在了龙皇手上。从一开始他就计划好了用妖修的灵力滋养催化龙蛋,对外就说那些妖修都是灵气散逸老去。如果真是这样,龙皇必定有一处密室供养龙蛋。   青环之前说过宫里的人曾经一度集体失踪,而且龙皇闭关也是在宫殿内。这座依山而建的石宫内必定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之前还没注意,方才泠欷进来时才福至心灵,龙皇每次都面对而立的那面白璧墙,或许暗藏玄机。   “证据就在这儿?” 见泠欷盯着那面白璧雕刻,陆淼声音颤抖着开口。   “试试便知。” 泠欷站到白璧前,伸手小心在凹凸的纹面触摸,试图找到关窍,这个时候要是小豹在就方便了,可惜她只有自己慢慢寻找摸索。这里是妖族迁徙过来之后建造的,像人类修士一样用上阵法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机械机关。   可是仔细摸了一遍,却没有任何收获。泠欷扫视周围一圈,这里是龙皇的宝座,高台上除了这面白璧浮雕,就只有中间的王座。想想,来这里一共三次,没有见到龙皇坐下过。   泠欷来到王座面前,想了想直接坐下去,没有丝毫反应。在雕刻成龙首的扶手上寻找,指尖摸到突起的龙珠时面上突然一喜,这里按得动!毫不犹豫用力按下,背后的白璧浮雕开始轰隆作响。   陆淼从头到尾嘴巴都没能合上,眼见密室开启,甚至比泠欷都更着急,直接就冲了进去。泠欷立刻跟着进去,饶是有心里准备,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是心里狠狠一颤。   白花花的一片……全是骸骨。那股吸干高阶修士的神秘力量只会留下一摊白灰,而眼前的这些骸骨有虎豹兽类,也有长蛇鸟禽,在一个角落里还层层叠叠堆着好些人形骸骨,这些就是龙皇千年来杀害的妖修!   密室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碗形容器,泠欷走近才看到,凹槽内散落着厚实的碎壳,而中间躺着一个老人。探手查验,那人居然还有呼吸!   “怎么会!” 陆淼也看到凹槽中躺着的人,此时眼睛突出,声音打颤,“这是……龙皇?”   泠欷闻言仔细分辨,躺着的人老得皮肤起皱,但被陆淼一说,还真能从五官上找到几分同龙皇年轻时长相相似的地方。   “原来他真身还在……” 陌离的推测全部命中,龙皇占用了幼龙的躯体,但没想到他还将真身保留在此。   “陆淼,现在你可相信?” 泠欷直视对方双眼,“你可还要执意让他统治妖族?” 语气充满鼓动之意。   “我……” 正在陆淼犹豫开口之际,密室外面传来爆响。是龙皇感应到密室开启,追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那边龙皇与陌离在半空中激战。龙皇虽然霸占了真龙幼龙身体,强行吸收了无数妖族高阶修士灵力,但毕竟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需要磨合,再厉害的魔道功法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对上浑然天成,又有神秘力量加持千年灵力的真龙陌离,刚开始龙皇还能勉强接招,但是几个回合下来明显开始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石宫里面传来密室开启的感应,龙皇心头一震,顾不得陌离一爪勾破脊背,空中一遁,竟是用上真气瞬间逃离了战场。   陌离看着龙皇凭空消失的地方,微眯起眼,蓦地睁大,泠欷!按照事先商定的计划,自己将龙皇引出,泠欷在石宫里搜索罪证。没想到龙皇还有余力建立跟密室的感应联系,要知道这可是极其消耗灵气的。无论如何先回去看情况再说,泠欷可不是龙皇的对手。   泠欷这边还跟陆淼沉浸在密室内景象带来的巨大震惊里,就听见外面一声爆响,回来得还真快!紧急关头也顾不得别的,右臂手钏灵光一闪,果断先将龙皇本体收入囊中再说,也许这是对他唯一的制约也说不一定。   那垂老的躯体收入手钏空间的同时,身上带血的龙皇就出现在了密室门口。   “我的神女……泠欷!” 龙皇扫到龙蛋半壳内空空荡荡,瞬时目眦尽裂,“枉我还想成就大事之后好好待你,真是敬酒不吃!”   此刻怒到极点的龙皇也不顾是在石宫密室这样狭小的空间,真气外放,一张脸纠结扭曲瞬息万变,最后停在一副雌雄莫辨的脸孔上,声音跟之前的深沉男音不同,竟是十分尖细,就像是宫里净身后的太监。   “东西还来!”   泠欷心中掀起波澜,原来这颗龙蛋孵出来的竟然是头雌龙么?龙皇这还真是豁得出去!不过也可见这人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到何等程度了。   调动灵力,闪身避开扑过来的龙皇,檫肩而过时瞥到对方血红的眼睛,此时已经泛起竖瞳,心中大喊不妙,同时朝陆淼吼一声,“出去!”   陆淼早在看到密室中一切的时候就彻底相信了泠欷所言,此刻对龙皇这个妖族祸害愤恨至极,若不是想着妖族保有修为的就剩下他一个,此刻决计是要扑上去拼命的。显然泠欷也是想到这点,此时此刻妖族的命运都指望陆淼了。   该果断的时候不犹豫,陆淼祭出妖藤,缠上泠欷腰身,以比她快数倍的速度将人拖出密室。龙皇一扑未中,掉头追了出来。   面对强大的对手,光想着跑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将后背暴露在敌人眼前,不若正面抗击,还有生的可能。陆淼与泠欷难得默契,来到大殿之后也不再继续逃,分站两边,各自运气,等着要合力正面迎敌。   龙皇出来时带着龙躯虚影,此刻修为已经提升到了极致,扫到严阵以待的二人,脸上勾起不阴不阳的诡异笑意。不做停顿,双手抬起成爪,朝泠欷陆淼方向喷出冒着烟的蓝焰。仔细一看哪是冒烟的焰火,而是冒着寒气的冰焰。   泠欷毫不犹豫,风波敛在手几个剑花挑出定风波第三式——风满楼。空气陡然变得有形可辨,在剑锋划出的同时掀起波纹拧动空间,直直朝袭来的冰焰翻滚而去。   冰焰与有形的风刃碰撞,瞬间破碎,发出千万珠串落入玉盘般的脆响不绝于耳,碎裂的冰片朝四周迸射,划破空气的速度之快竟似要将四周都点燃一般。   泠欷剑招变换,接着使出定风波第四式——山雨袭。原本有形的空气再发生突变,与冰焰撞击碎开的风刃不知缘何突然水汽充沛,追着四射冰片而去,瞬间化作缠绵水雾将迸射的致命杀器泯灭于无形。之后却不消失,随着风波敛划空方向变化,聚起水刺朝着龙皇袭去。   陆淼那边也不甘落后,甩出藤蔓阻挡来势汹汹的冰焰将其层层裹住,绿藤缠上去的瞬间就开始结冰,顺着一路朝陆淼袭去。陆淼利落截断甩出去的藤蔓,双手原地一拍,半途上青石地面骤然破裂,从底下窜出无数幼藤,将从上掠过的冰焰团牢牢截住,拖行一路后被附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边朝龙皇袭去的水刺在接近他时变化成冰,却伤不到龙皇分毫,那人笑得更加妖冶,也不去管陆淼,直直朝泠欷奔来,“你偏要吃罚酒,休怪我不懂怜香惜玉!” 这是想要直接窃人金丹夺人修为的意思了。   虽然泠欷与龙皇的实力悬殊过大,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此刻屏息凝神,就要跟龙皇拼死一搏。在对方就要袭到眼前之时,二人中间闪出一个墨蓝身影,陌离赶回来了!   “你的对手是我!” 陌离显然也是怒到极点,指尖电流窜动,张口间似有雷鸣。   龙皇猝不及防撞上陌离,也来不及退避,被陌离双手扩散开来的电网牢牢钳住,不得进退。雷电在龙皇坚冰之躯内窜流,他只觉得心脏被一遍遍凌迟,巨痛和滔天怒意中爆发出抵挡之力,硬生生拖着身体挣脱电网,出来时全身鲜血横流。   陌离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追着龙皇接连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石宫内静滞的空气中突然发出一声破空尖啸,所有人惊讶回头就见角落里站着原本早已退下不见的青崇,手中托着弯弓,长箭已然离弦。   青崇这一暗袭来得气势如虹让人猝不及防,直奔泠欷背心而去。若是寻常人一箭,就算来不及躲闪,泠欷以灵气护体即可,但这显然不是普通人射出来的箭。所有人都没想到,青崇竟然是有修为的!他竟然瞒过了所有人!龙皇竟然如此大方分了青崇一杯羹!   飞箭来得太快太突然,听见破空声响的时候泠欷回头,那箭簇已经近在咫尺无从闪避,陌离被龙皇缠住无暇分\身,陆淼站得太远难救近火……   泠欷以为此劫难逃,闭眼运起全身灵气,只求稍稍减缓箭势,保得一命。   “噗,”箭簇入\肉的声音传来,泠欷心头一颤,却并未感觉到疼痛,睁开双目就被眼前的景象激得泪流满面。   “小豹!”    ☆、第三十六章      “小豹!” 泠欷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破碎,心头瞬间凉若寒冰。   在那长箭飞抵的瞬间,若是有人能办到千里之外瞬息而至,那就只能是靠着火云灵豹的天赋神通了。泠欷不知道小豹是否一直在周围守护,但在眼前突然聚化现形的小豹为她挡住了那穿心一箭。   血光在眼前飞溅弥漫,小豹腹中插着长箭坠地,散大的瞳孔清晰地映出自己惊慌的脸,泠欷此时心情无以名状,脑中回旋着一个单调的念头,小豹不能死,你不能死!   禇颢其实一直跟在泠欷周围没有离去,虽然心底的暴虐情绪一点点明显,但那股不想离开她的执念还是占据上风。他一直关注着战场,却也没有留意到角落里的杀机暗藏。此刻如此明显的感觉生命正在流逝,禇颢心里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前世杀了她,今生为她死,值得。同时他也无比庆幸,自己投身于这火云灵豹,惊险关头还有一技之长可以保她性命。之前偷听了她与那陌生男子的对话,知道自己反正迟早也是变为行尸走肉,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   呵,禇颢觉得自己笑了。这辈子如此短暂,短到还未来得及弄清楚自己的感情,短到即使弄清楚了自己的感情,也没有机会与时间将满腔爱恋诉说给她听。这样也好……   可是她那样惊慌失措伤心欲绝的表情真不想看到。禇颢在失去意识之前做出了还能来得及做出的最后一个决定。   泠欷扑上去,手颤抖着就要摸上小豹染血的腹部时眼前火光一闪,再凝神看去,地上一滩血迹,“叮铛,”一声,是与她自己手上成对的那副手钏,原本圈在小豹前爪,现在一声脆响坠落在地,于血滩中旋转一圈,安静倒下。   “小豹!?” 泠欷难以置信,小豹这是在拒绝救治?他这是不想活了?抓住手钏,灵识下潜,却被一道白光拒之门外而不得入内。   “这是……” 小豹用最后的灵力设了禁制?泠欷怔怔地愣在原地,面上表情黑白交错。空间被设了禁制说明主人还在,他还活着!可是那样的伤势,若不及时救治,迟早……他这是为什么?因为之前听到的话所以心存死志?   在泠欷趴在地上对着一只手钏发呆的时候,射出惊人一箭的青崇却不做停歇,拉弓搭箭,对准泠欷又要攻击。这回陆淼已经侵到他近前,青藤祭出,瞬间绞碎弯弓长箭。   青崇不是陆淼的对手,铺天盖地而来的藤蔓一呼一吸之间已经将人缠得密不透风,犹如千百条巨蟒,将人死死箍住,就要慢慢将其窒息其中。青崇无法,当机立断在藤蔓包围中现出蛇形,试图将湿滑的蛇身从藤蔓来不及收紧的缝隙中挤出。   但陆淼这个活了千年的老妖,怎回让一条借助外力修炼化形的小蛇轻易逃走,方才若不是那火云灵豹及时出现,泠欷就要血溅当场。这条龙皇的走狗非死不可!   在蛇身还未来得及从缝隙中钻出的时候,那些藤蔓突然闪起银灰色光芒,青绿藤身上霍然伸出尖锐银刺,原本因为现出原形而腾出的空间瞬间便被尖刺扎满,青崇来不及逃走,就被万仞穿体,甚至来不及向龙皇发出求救呼喊,灵气就被吸收一空,湮灭在了妖藤之间。   陌离那边见泠欷没事,转过头来专心对付龙皇。这回没了顾忌,施展起拳脚来得心应手,雷电之力无间隙地甩出。龙皇先前就伤了元气,此时他的冰华之灵在陌离面前不堪一击。   陆淼解决了小喽啰,一跃来到泠欷跟前,看看血泊里的手钏,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手将其拾起,一手将泠欷拉起来。   “小豹将自己锁进里面,说明他还活着,欷儿稍安勿躁。”   “那样的伤,若不救治……” 泠欷满脸泪痕望着陆淼,有些哽咽。   第一次见到冷静睿智的泠欷这副模样,陆淼有一瞬间失神,又立刻恢复过来,“也许还有办法!”   泠欷听到还有办法四字,有些涣散的眼神迅速聚焦,“什么办法?”   陆淼看向被陌离逼到绝路的龙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牙,“这也许是小豹的契机也说不定?所谓不破不立,欷儿,小豹这副火云灵豹的身子,就算救回来也迟早沦为魔物,跟死了没有区别。”   见泠欷一脸茫然,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再直接一点,“龙皇现在霸着的,是真龙之躯,幼龙破壳即被夺舍,本源意识恐怕早就烟消云散,若是能将龙躯借给小豹,未必不可‘借尸还魂’!”   泠欷眼睛瞪大,陆淼这话简直是惊世骇俗闻所未闻,但眼下却是小豹的唯一希望。至于那是头雌龙什么的,现在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那要怎么办? ”   陆淼眉头拧紧,“首先,得叫你的真龙朋友手下留情!” 若是肉身被毁,一切都无从谈起。   这时陌离弹出一个巨大的雷阵光球,将龙皇困在其中,九天神雷万钧之力对着龙皇直劈而下,让他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只有靠着一身偷来的修为硬抗。   泠欷着急了,一把夺过陆淼拾起的手钏顺势扣在另一只手腕上,飞身落到陌离旁边。   “陌离,我要活的!”   陌离显然也已经听到陆淼的话。对于他来说,龙皇必须死,但是这副身子是他同胞,并不忍心毁去。然而要用这副身子去救那头让他感觉不对劲的豹子,心里就要打个商量了。   偏头看看一脸急切的泠欷,陌离拳头几度抓紧又松开,最终微不可查地摇摇头,也罢。   泠欷见他还不收手,更急,“陌离!快住手!” 都快被你劈成焦炭了,那身子必须要留给小豹的!   终于,陌离见雷阵中人已经渐渐透支,手一挥,将雷电之力收回。龙皇瞬间软倒在地。   “陆淼!现在怎么办?”   现在都寄希望于这位跟着龙族祭司许久的藤妖,泠欷声音明显带着催促。   “欷儿不是会精神之力?将龙皇灵识逼回本体再说。”   “精神之力?” 泠欷此时有些急糊涂了,跟着念了一回才反应过来陆淼是指她的雾息之术,“对啊!” 虽然从没有试过,但是雾息之术对神魂有用,用在这里似乎正好!   泠欷将之前收入自己手钏空间的须哲本体放出,与真龙躯体并排而列。陌离看着须哲本体,瞳孔瞬间收缩,不过不是泠欷拦着,恐怕当场就想要毁尸灭迹。   “等会儿全都给你!” 现在先给我等着。   趁着龙皇昏迷,这是最好的下手时机。泠欷不做停顿,盘腿坐在两者之间,左手搭在须哲本体额上,右手搭在龙皇额上,心中默念雾息功法,冰蓝雾气逐渐将三人笼罩其间。    ☆、第三十七章      泠欷熟练地催动雾息之术,以一缕灵识潜入龙皇识海。那里浩淼一片,龙皇被陌离雷阵劈晕过去的意识本源像是一团幽蓝冰焰,缩在其间。泠欷那缕灵识包裹着水灵之气再将冰焰本源缠绕,巧妙的伪装并未激起任何反抗排斥。   雾息之术像是个隐匿身形的小偷,裹胁着龙皇意识本源就开始回撤,一路从泠欷识海借道而过,再顺着灵气脉动滑入须哲本体识海。   看起来就像是从一个盘子里拿出个桃子放到另一个盘子里一样简单。但完成这一过程消耗了泠欷整整三日时间,大功告成的瞬间,人就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陆淼和陌离同时伸手,但还是真龙快一步将人接住抱在怀中。陆淼只好半道改换方向,探探地上另外二人的情况。此时须哲老态龙钟的本体和龙皇真龙之体都有呼吸,但神魂转移之后没那么快醒来,暂时还不知道泠欷到底是否成功。以防万一,陆淼用青藤将二人分别裹起来,留待观察,目前还是泠欷的情况最重要。   “她没事吧?”   “无碍,只是力竭而已。” 陌离简单几下就确认了泠欷没事,瞄见她腕上的手钏,下意识的就想将神识探入,却还是被禇颢留下的禁制弹回。心里冷笑一声,哼,居然还活着。   果然,不过片刻泠欷就转醒过来。   发现自己倒在陌离怀里,泠欷眨眨眼坐起,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对着陆淼,“接下来要怎么做?”   陆淼眼神看向两只绿粽子,泠欷跟着看过去,这时脑筋转得很快,立刻会意,“放心,成功了。” 她确定龙皇意识本源已经回归本体,现在那具龙躯是干净的。   “那么接下来就要想办法将真龙之体放到他那空间中去。”   泠欷皱眉,音调不觉提高,“要是我能放东西进去,何必多此一举?” 直接把小豹放出来治疗不就好了!这个手钏空间虽然不一定经得起陌离全力一击,但是空间破碎,里面的小豹也会跟着被撕裂。眼下除非打破那道禁制,别无他法。   陆淼转向陌离,此时态度已经十分恭敬,“陌离大人,以真龙之力是否可能将禁制打破?”   谁知陌离却摇摇头,“方才已经尝试过。不行。”   陆淼偏偏头,心想,方才什么时候见你尝试了?难道真龙发威还可以悄无声息的?不过他也不追问,只是兀自出神地摩挲自己下巴。落在泠欷眼里,他就是在诚心思索如何打破禁制了。   大殿上一阵长久的静默。   就在泠欷快要憋不住暴走之时,陆淼终于开口,“欷儿,你那只手钏与小豹那只本是一对?”   泠欷不懂为什么问这个,只答道,“是。”   就见陆淼眉心一跳,面露喜色,“如今已经没有炼器大师在世,这对手钏是古物吧?”   “是,我家祖传下来的。”   “那或许真的有办法!我那个时代这类成对成套的储物空间往往都有个特性,那就是灵力相通!” 顿了顿,看看泠欷手腕,“欷儿这手钏还能收进活物,其等级十分之高,那就更有可能。”   “灵力相通?那有何用?我们的目的不是给小豹一个新的身体?”   这时陌离插话进来,“真龙之躯自古以来就是炼器修士竞相搜寻的灵躯重塑绝佳材料,那还是陨落的真龙骸骨而已。” 言外之意,眼下这具还是活的,加上须哲吸收的其他高阶妖修灵力全部存于龙丹,靠着空间的灵力相通为小豹重塑肉身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其实也好,龙皇占据的这具,本就是头雌龙,阴阳不相和,后患无穷,靠灵力重塑躯体,即可彻底解决后患。” 陆淼说得好似极有信心。   泠欷感觉看到了希望,“那要怎么做?” 雾息虽然是部不错的水系治疗术,但是并没有灵躯重塑的相关内容,空有材料,没有法门怎么救人?   陆淼却在这时摇头,“这些都是从曾经龙族祭司口中听说,我并不知晓具体方法。” 说完看向陌离。   收到对方眼神,陌离立即撇清,“我也不知。”   泠欷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迎头浇灭,身体像被抽掉筋骨一般软下来。   “欷儿,无论如何,先将龙躯收入你的手钏中。空间灵力相通,这样至少可以用真龙蕴含的灵力孕养,让小豹再多支撑些时日。只要在这期间尽快找到解决之法,小豹也许还有救?” 陆淼这个缓兵之计纯粹是想要安慰对方。   谁知却得到陌离的应和,“我听说中央大陆以北极寒之地是曾经彤芷金仙陨落之地,也许那里能找到办法?”   “极寒之地……” 泠欷似在咀嚼这几个字。无论是陆淼还是陌离,都是活了两千年以上的妖修,他们听说的传言也许离真相不远。小豹是她重生后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去。   “既然如此,只有跑一趟那极寒之地了!” 瞬间燃起斗志,泠欷爬起来,默默催动手钏,将真龙收入自己的空间。无主的躯体灵力会逐渐散逸,却无法逃出手钏空间,只能在相连的空间中达到灵力平衡。希望小豹那边能借用这些能量撑得足够久。   “陌离,你要跟我走吗?” 泠欷神色恢复如常,但却一刻也不想在这里耽搁,“现在妖族没了龙皇,你若想留下成为他们新的龙皇……” 话没说完。泠欷私心里是希望陌离跟着一起的,毕竟小豹如今这样,实质上就剩下她一人,若是陌离愿意一起去极寒之地,多少也有个照应,有个陪伴。   听见泠欷这话,陆淼比她还急切地望向陌离。   “我跟你走。” 陌离的回答很快,很简单,没有解释没有理由。   泠欷心头稍微放松些,面上却是不显,“好!” 再转向陆淼时面带歉意,“陆淼,抱歉,看来我并不能为妖族做什么。” 见对方愁眉不展,话音又一转,“不过,我为妖族带回了你!陆淼你肯定会比龙皇更适合做他们的领导者。”   顺着泠欷的目光,陆淼看向殿门外。之前陌离与龙皇在空中激战,早就引起了妖族百姓的注意,此时内城贵族、宫中侍从已经在大殿外面聚集起来,神色紧张地向里面张望。   陆淼沉默片刻,再看向泠欷时眼底带笑,“欷儿,你为妖族做了很多。能否再请你为妖族做一件事?”   泠欷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彤仙小世界灵气枯竭,其中定有内情。欷儿此去极北,也许能揭开谜题……” 陆淼眼神中充满期待与信心,“也许祭司的预言并没有错,陆淼相信欷儿。”    ☆、第三十八章      接下来陆淼要如何重整妖族宫廷,如何处理须哲,这些都不是泠欷关心的事情。打定主意当天,泠欷就跟陌离一起离开了妖族的地盘,御剑飞渡黑海,重新回到中央大陆。   而在手钏空间里的禇颢,却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由生入死,由死而生的天翻地覆。一开始强行将自己锁在空间内只是单纯的以为就要死去,不想让泠欷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伤心难过,进来之后才发现这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青崇那一箭被他突然跑出来挡住,斜斜擦着肝脏插入腹中,瞬间大量失血却没有真正击中要害。进入空间后禇颢便晕过去,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但这一次见血受伤极大激发了他体内本就蠢蠢欲动的魔气,心中的一切念头被生生扩大数倍。   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人,但今后绝无可能相守,彼时彼刻禇颢只一心求死。这个念头来得太猛太强,将所剩无几的理智全都挤了出去,禇颢心一横,抬起爪子就往自己心脏抓去。   灵豹的利爪深深扣入心脏,为他带来了真的致命伤。禇颢喉头忍不住开始抽搐,嘴角流出血泡,这一次跟前世被雷劈一瞬间就过去不同,这是真正的撕心裂肺。眼前逐渐浮起虚像,数息的剧痛之后,身子陡然一轻,禇颢垂眼望去就见似幻似真的虚无空间中漂浮着火云灵豹的庞大身躯。   “呵,原来这一世自己长这样啊……” 脑中第一个念头。   “我这是已经死了?灵魂出窍么?” 脑中第二个念头。   禇颢尝试抬起手臂,果然看到一双近似透明的手,是人手!但总觉得哪里不对,跟上辈子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这一世死后怎么魂魄变成人了……不应该是那头灵豹么……”脑中第三个念头。   眼前漂浮的灵豹躯体最终停止了抽搐,一阵柔光泛起,就见那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身上的斑纹模糊起来,脸上原本霸气的纹路都淡了,最终停留在正常猎豹的大小,变成再普通不过的一只野兽,只有腹部还插着青崇那根箭。   “……”   禇颢觉得灵魂离体大概严重影响了智力,他思维反应迟钝,看着灵豹变回普通猎豹只觉得莫名其妙,再看看自己,灵体穿着一身火一样颜色的长袍,这绝不是上辈子禇氏帝王的装束,此刻感觉陌生又熟悉。   注意力忽然又被眼前的豹尸吸引过去,原本以为变化已经停止,却又见那只猎豹躯干上现出几道黑灰爪痕,极其眼熟。   “这是……” 对了,这是之前在赤岩地那里被魔物抓伤的痕迹。那痕迹逐渐加深,顷刻间蔓延全身,猎豹躯体化作一团黑雾,又似失去了容器,轮廓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虚无中。唯余青崇那只箭,漂浮其间。   这回彻底干净了,禇颢想着,再也不用当一只豹子,用那样丑陋的姿态出现在泠欷面前。片刻又兀自笑了,看看半透明的自己,这样出去,会吓到她吧。   “这个样子,也出不去吧……” 估计若不是因为手钏空间特殊,自己这一缕幽魂早就如方才那团魔气一般消散了吧。   这时禇颢才想起要看看这个空间。之前泠欷杂七杂八让他收了好多物资,都在这几年一路消耗干净,此刻周围空空荡荡。转一个圈,前方似乎还飘着什么?   抬步“走”近,禇颢恍然大悟,这是另一个他呢。当年从太子寝宫偷走的昏睡不醒的“自己”,一直被收在手钏中,太久没有想起,他都快忘记了。   这一世他都死了,这个“自己”会不会醒来呢?   这个念头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将禇颢有些迟钝的思维激活。他重生回来,这个世界的“他”就陷入昏迷,说明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他”。无论是肉身还是灵魂,禇颢都只有一个,冥冥中有股无形的力量让禇颢的灵魂遇见禇颢的肉身。   “哈,这是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这一次是真正的重生!   禇颢小心靠近自己的肉身,只见胸口的起伏虽然微弱却连绵不断,仿佛能隔着空间感受到那颗心脏跳动在自己胸腔。伸出透明的手,摸上跳动的心口,一时间天翻地覆沧海桑田,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又消失不见,抓不到一点头绪。   好像想起了什么从来未曾经历的片段,却又那么遥远那么模糊那么不真切。禇颢甩甩头,努力整理思绪,上辈子的种种,都记得,投身灵豹经历的种种,都记得。   再抬起手,那火色的袖口变成了还是太子时候的便装窄袖,是从宫殿里偷走肉身时穿在身上那件。而且,手不再透明,禇颢紧紧握拳,有种许久未动的造成的酥麻感觉。   四处看看,空荡荡,哪还有什么肉身灵魂,如今灵魂已经归位,肉身重新苏醒,禇颢还是禇颢。   摸摸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他真的回来了,重生回了自己!禇颢此时此刻才真正知道不破不立四字真谛。更让人惊喜的是,火云灵豹的传承记忆完全没有丢失,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介凡人,但想要修炼也不是不可能。   尝试默念功法,催动以前的绝技,毫无反应。   “果然……”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灵力,还是因为火云灵豹的功法人修不能练。这个留待今后研究,禇颢现在迫切想要出去再说。   但问题来了,失去灵力之后,也失去了同手钏空间沟通的能力,他要怎么出去?之前进来的时候设的禁制,按理说应该在灵豹死去的时候就自行消散,现在看来外面泠欷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是进不来。怎么回事?   难道好不容易活回来,还要他一辈子困死在这里!?   之前灵魂状态被丢掉的七情六欲一股脑全都回来,禇颢只觉得无比悲愤,随即又觉得自己真是命途多舛。   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周围空间突然开始震动起来。最开始只是轻微的感觉,渐渐地禇颢能看见周围空气开始出现波纹,到最后开始剧烈震颤,本就踩在虚无中的飘忽不定感觉变成了投身于惊涛骇浪般的翻搅颠簸。   “不是吧!难道还要再死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连载到这里算是上卷完结。 泠欷的故事从凡人帝都到魔族边境到妖族只是走了一半,作者对她的未来有一定的规划, 希望能在合适的时候重新提笔另开一本或者接着这本写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